第一卷 紅粉佳人 第七章 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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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的頒獎典禮,我一如眾人所料地獲得了”最佳男配”,然而喜悅的情緒卻沒能持續太久,因為接下來的”最佳女主角”又一次與蘇紋擦肩而過。
我知道她不在乎什麼獎項,可這份榮譽本該屬於她才對。我不清楚大會為什麼寧願違背民意也要這麼做,但當我看到坐在評委貴賓席上的Mi姐時,一個過激的猜想猛地自腦海中生出。沒被選上的原因,難道是因為……
得出這個猜想的一瞬間,理智被不知名的情緒撞成了碎片,坐在光鮮亮麗的舞台上,我用力拽緊了雙拳。腦中漸漸出現了蘇紋縮在垃圾箱前的樣子,仰起頭,看著頭頂明晃晃的光,隻覺得雙眼熱辣辣地疼。
不想看到蘇紋一次又一次地被困在同一個噩夢中,也不想她再與任何不好的事情扯上關係,我想看到她幸福,至少不要拒絕找上門來的幸福。或許晚會結束後,我該和她談一談。
可惜世事總是不會朝著預期的方向發展。等我終於有機會和她坐下來談話時,已是半年後。
自從有了”最佳男配角”的頭銜,我的工作量變得更大了。不僅廣告合約越來越多,就連接到的劇本也越來越重戲份。兮荏或許是希望增加我的曝光率,因此還是和最初一樣對那些五花八門的工作邀請來者不拒。
07新年將至的某個早上,在得知我大年夜也要工作之後,梨媽終於對兮荏發了一次脾氣。結婚多年,梨媽雖然始終不太喜歡兮荏,但看在仔仔的份上也一直對她客客氣氣。這還是我第一次見梨媽對誰發火。
其實藝人在新年要開工的並不在少數,梨媽早在我跟巾藝簽約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這件事。之所以還會次責兮荏,隻是將她多年來的不滿一次爆發出來而已。梨媽雖然看起來很開明,其實骨子裏是個很傳統的女人。而兮荏不僅僅是她最討厭的”第三者”,更重要的是她不像阿蓮,不僅不會老老實實呆在家裏相夫教子,反而還周旋在各個男人身邊。我無法對她解釋經理人這個概念,因為即使解釋地再清楚也沒用,梨媽不會接受的東西就始終不會接受。
3月中旬,趁著拍攝間隙到外麵的天井休息時,我又看到了我的恩師李天。
“天哥。”笑著上前,發現他身邊的垃圾桶已經堆了不少煙頭,“遇到煩心事了?”已經和天哥合作過多次,知道他一煩起來就會猛抽煙,於是才有此問。
“一點點。”見是我,他原本還皺成一團的眉鬆了鬆,“這兩年不知道為什麼,拍出來的片子總是跟我想象中有很大差異。就好像我手上這個,劇本已經修改了無數次,男女主角也都是頗有實力的演員,但每次在監視器看畫麵都覺得哪裏不夠。”
“還差什麼?”
將手中即將燃盡的煙頭按熄丟進垃圾桶,他顯得有些焦躁,“就是不知道差什麼才最鬧心。”隻會演戲的我似乎也給不了什麼意見,於是隻能取過打火機將他剛剛抽出的煙點著。靜默了一會兒,天哥忽然說道:“對了,你好像終於拿到男配了。”
“嗯。”
點點頭,他微微仰頭看著天空,“你入行有十幾年了吧?”
“17年。”頓了頓,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抬頭看天,“我的第一個角色,還是天哥你介紹的。”
“這樣啊。”不知在想些什麼,天哥靜靜看著天空,好半晌都沒有說話。我偶爾會回頭看他,見他還是保持著那個姿勢,便又繼續抬頭看天。
“明年給我留個檔期。”默了很久之後,天哥又說:“來跟我好好合作一次。”怔了怔,他的意思是要我做男主角?看穿了我的想法,他笑望著我,“怎麼,難道你想一輩子隻做綠葉?光拿個男配就滿足了?”
低下頭,我當然不想一輩子隻做陪襯。我的滿腔熱情,我對演藝事業的熱忱,並不是隻做陪襯就能完全抒發出來。做主角一直都是我的夢想以及努力的目標。隻是我有那個資格嗎?公司裏的一線男藝人那麼多,而我隻是個不算年輕的二線而已……
“不要懷疑自己的能力,”天哥的話讓我不由得抬頭看他,便見他一臉認真地看著我,“你已經有足夠的資格躋身一線。更何況在我的戲裏,我想讓你做男一號,你就是男一號。”
心裏忽然湧出一股熱浪,我感激地望著天哥,卻連一句道謝都說不出來。拍了拍我的肩頭,天哥鼓勵地看著我,“這麼多年,你的努力我一直看在眼裏。如今又拿了獎得到認可,隻要再拉你一把,你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演員。”
“多謝天哥……”喉頭不停滾動著,卻已經說不出多餘的話。
“等我忙完手上的工作就去找華表商量,看能不能為你量身打造一個劇本。”
“華表?曾華表先生!”
笑著點了點頭,天哥說:“我感覺你在演繹華表寫的劇本時特別觸動人心,八戒是,這次得獎的大老爺也是。或許你跟華表天生就有默契。”低頭按熄了手中還沒燃到一半的煙,他見我還沒回過神,又道:“我爭取在明年初把劇本大綱弄出來,到時候再通知你排期。”想了想,他忽然問我:“有沒有特別想合作的一線女藝人?”
聽他這樣問,我腦子裏幾乎反射性地出現了蘇紋的臉,愣了一下,卻沒有出聲。“沒事,到時候再看。”再次拍了拍我,他轉身走出天井,“不要有壓力,手上的工作還是要好好做。”天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而我卻依然站在天井下仰頭看著那片寸方的天。
這一切都是真的?摸爬滾打了十七年,我終於也能做一回主角了?低頭望向垃圾桶,看著上麵疊滿了煙頭的煙灰缸,這才確定方才那一幕並不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心潮忽就澎湃起來,我的夢想終於可以實現了!不是綠葉,不是陪襯,我終於有了一次徹底抒發感情的機會!想起天哥說的”量身打造”,我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起來。這才三月,可我已經開始期待明年將會拿到手中的劇本了。會是什麼樣的故事?在天哥和華表的合力打造之下,我將會麵對一個什麼樣的角色?我的對手呢?天哥會挑選一位什麼樣的藝人?
腦中忽然出現的蘇紋讓我又愣了愣,勾起唇角,似無奈般。原來自己心中竟這般渴望與她合作,卻不知她是不是願意。輕輕甩了甩頭,現在想得再多也沒用,一切都還得等到明年。與其讓接下來的九個月都不得安寧,還不如暫且忘掉這件事,專心做好眼前的工作。想通了這層,我最後抬眼看了看蔚藍的天,才轉身走出天井。
又辛苦了三個多月,我終於拍完手上這部劇。連續熬了這麼久,高強度的作業讓我覺得很疲憊。於是趁暑假,我決定陪仔仔去郊外透透氣。
記憶中曾有人提過一個好去處,一家背山麵海,坐落在林間的休閑度假中心。因為遠離城市的喧囂加上怡人的自然風光,讓那裏成了消暑避熱攝影寫生的聖地。仔仔雖然隻有13歲,還沒定性,對什麼事都隻有三分鍾熱度,然而唯獨對攝影卻是十分熱衷。得知我們將去”遠林”後,他顯得非常開心。
出發那天,我回舊屋看了看梨媽,告知我們的行程,又交代西納要好好照顧老太太。西納是我在年初時給梨媽找的外籍保姆。因為工作越來越忙,回來看她的時間越來越少。怕她一個人悶,也想找個人好好照顧她的起居,便不顧梨媽反對聘請了西納。雖然一開始總抱怨說不習慣,但隨著兩人相處,西納的細心以及好脾氣終於讓梨媽鬆了口。不再挑剔西納不純正的口音以及她的膚色,反而將她當做朋友。
交代完一切事項之後,一家三口終於驅車駛向度假中心。到達位於山腳的停車場,看著屹立在山間的莊園,我終於記起了自己是在何處聽過這裏。忽就覺得好笑,於是忍不住笑了出來。搖著頭,我在心底問道:“你為什麼總是突然就出現了,蘇紋?”
遇到蘇紋是在第二天下午。記起是她的推薦後,我便不是那麼意外與她在這裏相遇了。真正讓我覺得意外的是與她在露天茶座交談的一男一女。
兩人看上去都是五十來歲,男人的頭發雖然花白卻梳得一絲不苟,想必是個很注重細節的人;而短發女人雖然看上去隻是個普通師奶,但她秀氣的五官讓人不難想象她年輕時的樣子,應該也是個很漂亮的女子。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很有可能就是蘇紋的父母。
我與他們的位置都在靠近人工池塘這邊,因為還不到下午茶的高峰時段,所以隔在我們中間的兩張桌子都還空著。
視線中的蘇紋一直靜靜坐著,筆挺地背脊如石化般一動不動。而她對麵的短發女人卻並不因她的不為所動而生氣,反而一臉慈愛地笑著,時而小聲對她說些什麼。男人一直很沉默,我幾乎沒有見他開過口,隻偶爾會點頭附和女人的話,或者簡短的說句什麼。
如果不是蘇紋僵直的背影,我幾乎會覺得那是一幅完美的畫麵:慈愛的父母,乖巧的女兒,在明媚的陽光下一起啖著下午茶,時而低聲談笑,時而分享彼此盤中的茶點。可惜……
看著蘇紋倔強的樣子,我忍不住搖了搖頭。
”遠林”的確是個消暑避熱的好地方。雖正值盛夏,但即使是這個露天茶座也並不如我想象中那般炎熱。間或還有一絲風吹過,帶著泥土與青草的味道。
仔仔和兮荏已經先一步回房間休息了,隻有我因為貪戀池邊的景色而獨自留在這裏。微微仰頭,我眯起眼看向頭頂。原本凶猛的陽光因被茂密枝葉擋去了大半,此刻隻餘下星星點點的光,伴著和煦的風一起拂過麵頰,竟讓人有一種身在春季的錯覺。輕輕勾了唇角,隻覺得渾身都很舒暢。
在我愜意地一邊飲著竹葉青,一邊看著浮萍下嬉戲的魚時,蘇紋那邊又有了動靜。經過一番長談,或者隻是隨便聊了幾句,那對中年男女站起了身,看來是要離開了。蘇紋依然端坐在那裏沒有動作,甚至沒有抬頭。短發女人的神色似乎黯了黯,卻又很快擠出了笑。伸手輕柔地撫了撫蘇紋的發,在蘇紋一如既往的僵硬中,帶著一絲複雜的神色,隨男人離開了茶座。等到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蘇紋一直筆挺的背脊才終於鬆了下來。乏力般向後靠進椅背中,她漸漸低下了頭。
皺了皺眉,思量許久之後,我終於起身朝她走去。“蘇紋。”
聞言,她驚訝地抬頭看我,卻隻是看著沒有出聲。我自顧自地拉開一旁的椅子,坐下之後才問:“我可以坐在這裏麼?”
挑了挑眉,“都已經坐下來了,難道我還能說不?”低頭把玩著手中的墨鏡,她完全沒有搭理我的意思。
不在意地笑笑,我又緩緩開了口:“心情很差的樣子。”
“沒錯,所以如果你想敘舊請改天再來。”臉上寫滿了”生人勿近”,她依然沒有抬眼。
“我一直坐在後麵,所以看到了不少。你心情不好是因為剛剛走的那兩個人吧。”
“你究竟想說什麼!”語氣中明顯帶著不善,她瞪向我,一如消防梯那次。
知道自己正在撫她逆鱗,但也同樣不打算退縮,“其實頒獎禮那天我就想說了。你打算一直這樣拒絕到底?那兩個人是你的父母吧?”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她突然打斷我的話,“是或不是都與你何幹?你說來做什麼?”略顯激動的聲音讓周圍一些人看了過來,蘇紋不得不壓低自己的音量,卻依然一臉怒意地瞪著我,“索梨生,我現在不想跟你講話,你請吧!”語畢,她扭頭看向一旁,擺出了送客的姿態。
皺眉,她的抵抗讓我有些不自在,“是,我知道是我太多事,但我還是想讓你知道,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很可能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我不想看到你在事情無法挽回的時候才來後悔。”
“既然知道自己多事,還說這麼多做什麼?”緩了緩情緒,她看上去比之前要平靜一些了。重新戴上墨鏡,她慢慢站起身,“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想做什麼怎麼做,你都管不著。”
“蘇紋,”在她離開的同時,我再次開口道:“作為你的朋友,我隻是不想看到你把任何人都拒之門外。如果你肯跨出這一步,或許等在前麵的就是你一直想要的東西。”
忽停下腳步回頭看我,墨色鏡片的阻擋讓我看不到她的眼睛。“索梨生,不要以為我們說過幾次話打過幾個電話就成了朋友。我跟你一點都不熟,我拒絕也好接受也罷都不用你操心。”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露天茶座。
怔了怔,我突然覺得很失落。眸光黯然地注視著池塘,耳邊不斷回響著她最後那番話。扯了扯嘴角,我自嘲地想到,是啊,我們連朋友都不算,又有什麼資格去管她的私事。
忽覺得水麵反射而來的光芒異常刺眼,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索梨生,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我不知道自己又在這裏坐了多久,直到沉思被人打斷,才發現原本明媚的陽光已轉了暗,日頭也開始西斜了。
“索先生是嗎?很抱歉忽然打擾你。”身旁多出了一個陌生女人,三十歲上下,留著一頭齊腰的長發。沒能反應過來,於是隻能愣愣地看著她。笑了笑,她朝我伸出右手,“你好,很高興能在這裏見到你。”
終於回過神來,忙起身握了握她的手,“你好。”
“聽過很多次你的名字,今天終於見到本人了。比想象中還要帥。”收回手,她一臉笑意地看著我,“我叫許舒,是個畫畫的。”
我這才注意到她身後還背著個畫夾。見她轉身取下畫夾又從中抽出一張紙,常年來的條件反射讓我順勢取出了懷中的鋼筆。
“這支筆……”她顯得很吃驚,“這不是……”抬眼複雜地看了看我,不過很快就又恢複正常,“我隻是個畫畫的,不是追星族。”
被她這樣一說,我頓時覺得尷尬起來。撓了撓頭,“對不起,我以為……”
“沒關係,條件反射,我明白。”將手中的畫紙遞給我,她依然笑著,“送給你。”
伸手接過,才發現是一幅素描。位於池塘邊的露天茶座,在稀稀兩兩的客人中,有一男一女是單獨用線條勾勒出來的。他們隔著兩個空桌同向而坐。前麵的長發女人微微仰著頭,那完美的側臉以及那略帶憂鬱的眼神被畫者描繪地栩栩如生,而她身後的男人則定定看著她的背影,微蹙的眉間似有淡淡的心疼在纏繞。
顯然,這畫中的男人是我,女人則是蘇紋。我忽就緊張起來。這個突然出現的許舒為什麼要畫這樣一幅畫?雖然畫上的兩人隻刻意留了幾分相似,但若是被狗仔認出來還是會引起不少麻煩。而且她為什麼要把這幅畫給我?究竟有什麼用意?
“你說你不是追星族,也似乎今天才第一次見到我,那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對我的疑慮並不生氣,她好脾氣地解釋著,“下午在這邊等蘇紋的時候就看見她在跟你鬧脾氣,也聽到她叫你索梨生。雖然之前曾聽她提起過你,不過我很少上網電視就更不常看,所以直到今天才把你的名字跟人對上號。”
聽她這麼自然地提到蘇紋,我忍不住問:“你們認識?”
“前些年在西藏認識的,因為都是基督徒所以很快就熟了起來。後來知道她也是一個人四處漂泊,就幹脆結伴一起旅行。不過這幾年她重回娛樂圈後,就很少有時間見麵了。”
原來是這樣。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畫,我又問道:“為什麼要把畫給我?”
聳了聳肩,“不知道,大概覺得給你更合適吧。況且她這會兒正跟自己鬧別扭,這時候給她看這個,搞不好脾氣一上來,三兩下就給碎屍了。”
聽她這樣說,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蘇紋她還好嗎?”
“表麵上沒事,不過她心裏在想什麼就隻有自己知道了。好了,畫也交給你了,我該走了。”整了整背上的畫夾,她朝我揮了揮手,“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她”。
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我才又看向手中的素描。看著畫中略帶憂鬱的蘇紋,想著不久之前她一臉冰冷的模樣,握畫的手指不禁緊了幾分。不熟……
在”遠林”餘下的日子中,我再也沒有見過蘇紋,當然,也沒再見過那個叫許舒的女人。我的生活漸漸回到了正軌,不會再因為某個突然出現的女人而亂了心神。至少在她決絕地說了那樣的話之後,我能做的就隻有退回自己原本該待的位置。
08年初的時候,我終於接到了天哥的通知。劇本的初步大綱已經完成,也得到了開拍許可,他笑著表示這次的故事絕對不會讓我失望。不過完善構思以及同華表編寫劇本也需要不少時間。雖然我急切地想知道更多,卻也明白這不是一兩天就能完成的事。
努力讓自己的心靜下來之後,卻又有一個讓我無法鎮定的名字從天哥口中蹦了出來。
“女主角是蘇紋?!”我想我此時的嘴應該能塞進一個雞蛋了,“我沒有聽錯吧?天哥,你確定是蘇紋?”
“不用這麼驚訝吧。雖然我也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找我,不過仔細一想,她倒也適合這個角色。”天哥的一席話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雖然一直很渴望能跟蘇紋合作,可自”遠林”那件事之後,我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且不說她是巾藝的紅人而我隻是個萬年男配,就單單那次的不愉快,相信也會讓她知道對手是我後就婉言回拒吧。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有什麼顧慮?”
默了默,才問:“蘇紋她,知道合作對手是我嗎?”
“怎麼,你在擔心她不想跟你合作?”天哥忽然在電話那端笑了起來,“我說梨生啊,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別扭?蘇紋可是主動提出想跟你合作。”
“主動提出?”怎麼可能,經過了那麼不愉快的對話,她怎麼還會跟我合作?
“是啊,我還什麼都還沒說,她就表示你是她最想合作的男藝人。”天哥的聲音明顯透著愉悅,“我很替你高興啊,看來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看得到你的優點。”
“天哥……”分不清心裏究竟是喜是憂,我隻能握著電話沉默。
“好了,不多說了,等劇本出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收了線,我依然有些不知所措。完全弄不清她心裏在想什麼。一時決絕地要和我劃清界限,一時又主動與我合作,她到底哪句才是真心話?
感覺她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每當我以為出口就在前麵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進入的其實是個死胡同;又或者當我心生放棄之後,她卻又給我開一扇窗。曾自以為是地以為自己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就很了解她,但其實她的想法我從來不曾猜透過。我不懂她,越來越不懂了。掏出懷中的鋼筆,看著筆身暗紅色的花紋,我自言自語道:“蘇紋,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我以為她不想見我,至少不會在工作場合以外的地方見到我,可惜我又猜錯了。
7月中旬,我正在書房研究天哥給我的劇本,然後就接到了她的電話。“我是蘇紋。”撇了撇嘴,我當然知道你是蘇紋。
“有事?”故意用了疏離的語氣,我忍住了叫她蘇小姐的衝動。
似乎聽出了我的情緒,她頓了一下後,才問:“你這是在記仇嗎?”語氣中充滿了疑惑以及好笑。
“豈敢。”言簡意賅,挑著眉,我一臉視死如歸。電話那端出現了意料之中的短暫沉默,清了清嗓子,準備將話題引回正道。
“索梨生,原來你也有這麼可愛的一麵。”
蘇紋的突然出聲讓我下一句話猛地堵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煞是難受。還有,可愛?皺眉,完全不能苟同她的說法,“我不介意你說我帥,但是請不要用”可愛”來形容一位男士。”
“好好,不可愛,不可愛行了吧?”頓了頓,她又笑道:“哎呀,這樣說好像也有點怪怪的,感覺在說你壞話一樣。”
聽著她明顯調侃的語氣,我咬了咬牙,最終隻得強行轉換話題,“你找我做什麼?”
“那個,這兩天有空嗎?想請你喝杯咖啡。”
“喝咖啡?”再次皺眉,這又是打的什麼主意?
“哪天有時間,出來坐坐。”
聽她說得認真,我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為什麼突然要見我?”
“隻是想當麵跟你說聲抱歉。還有就是,有個人想見你。”
聞言,我有些驚訝,“誰要見我?”
“你見了不就知道了。”
看來不準備提前告訴我,想了想,才說:“好吧,明天下午行不行?”
“行,那你等我電話,到時候告訴你地址。”
掛掉電話,我揉了揉額頭,這個蘇紋到底想做什麼?聽她的語氣似乎心情非常好,還有閑情調侃我,大概是遇到什麼高興的事了。不過會是誰呢,那個想見我的人?還有,道歉……
我當然明白她指的是哪件事。那天之後,我也思考過她會那樣說的原因。我能看出她在茶座說的都是氣話,不是特意針對誰,隻是心中鬱結難舒,需要找點東西來釋放情緒,而我又剛好撞她槍口上了而已。隻是,雖然明知不是她的本意,我卻意外得很是在意。
不得不承認,最初聽到的時候確實有點受傷,或許這些年我確實太在意這個女人了,我有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成了蘇紋的粉絲。這樣的想法無疑讓我很不自在,因為實在太不像我了。等這次合作結束後,我想我應該和她保持距離。
隔天下午,當我走進約好的咖啡廳時,蘇紋已在裏麵等著了。在她對麵坐下,我看了看四周環繞的盆栽,笑道:“這位置還真隱蔽。”
攪了攪麵前的奶昔,她說:“我就是貪這個角落夠安靜,夠私密嘛。”
隨便叫了杯咖啡,環顧四周,卻沒見到那個”想見我”的人。
“她有點事要遲一些,不過應該也快到了。”
“我還是很好奇這個”她”是誰,要不你先告訴我吧,讓我有點心理準備。”
蘇紋忽就笑了起來,“又不會吃了你,緊張個什麼勁。”
聳了聳肩,倒也沒有緊張,隻純粹好奇而已。不過既然她不說,我也不好勉強。
侍應生正好送來咖啡,在我喝下第一口之後,蘇紋才緩緩說道:“其實我一直很想找個機會和你談談,隻是……”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上次在”遠林”,那些並不是我的真心話。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向你道歉,真心的。希望你能看在我這麼誠心的份上,或者看著我們即將到來的合作份上,原諒我的無理。”
這樣的蘇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誠懇,低姿態。可是,為什麼即使是這樣的她在我看來也依然那麼耀眼?看著她誠摯的雙眼,我有一瞬間的失神,以至於忘了給她我的答複。
見我遲遲沒有反應,她有些失落,“果然還在生氣?”
回過神,忙連連搖頭,“沒有,我沒有生氣,隻是一時反應不過來而已。”抓了抓臉,我喃喃道:“沒想到你會跟我說這樣的話,而且那件事我也沒放在心上。”之前有,不過現在已經不在意了。
“那就好,我就知道你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似乎鬆了一口氣,頓了頓,她又問道:“那,我們還是朋友吧?”
看著她的眼睛,我笑著說:“我可一直都當你是朋友,就怕哪天你又不認了。”
睨了我一眼,“才誇你大方呢,這就又跟我較上勁了。”
“你們已經聊得很愉快了嘛。”正笑談間,身後忽響起一陣女聲,回頭看去,便見到一個短發的中年女人正朝我們走來。覺得有些麵熟,卻想不起究竟在何處見過。直到蘇紋叫了一聲”媽咪”,我才猛然記起她不就是去年夏天在”遠林”見到的那個女人嗎。想不到,那個想見我的人竟是蘇紋的母親!忽就有些拘謹,在她坐下後,我正了正身子,禮貌地叫了一聲”蘇媽媽”。
不曾想,蘇紋突然抗議道:“什麼蘇媽媽,叫得我媽咪很老一樣。”
愣了愣,我反問道:“那我該叫什麼?”
“就叫萍姐吧,大家都這樣叫我。”和藹地笑著,她摟了摟身旁偎過來的女兒,“我家蘇紋的性子比較直,不注意就會得罪人,多得索先生大量,不與她計較。”
“叫我梨生就好。”看著如貓咪般賴在萍姐臂彎中的蘇紋,我勾起一邊嘴角,“其實像蘇紋這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的性格我反而很欣賞,不用花心思去猜測對方的反應,因為她的情緒全寫在臉上,高興與否都會讓你第一個知道。簡單又率直。”
“喂,索梨生!”蘇紋忽然坐直身子,麵上還有些可疑的紅暈,“你這到底是在讚我還是貶我?不要在我媽咪麵前說這些啦,好像當我透明的一樣。”
被她難得一見的小女兒神態恍了神,我尷尬地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其實這兩個月,我和你蘇爸爸一直很想找個時間謝謝你,就怕打擾你。”
“謝我?”
點了點頭,萍姐繼續說道:“我們現在能和蘇紋好好相處,還得多謝你。如果不是你的勸說,依蘇紋的倔脾氣,估計不會這麼輕易就同意跟我們見第二次。你蘇爸爸今天本也要來,隻是內陸的生意出了點狀況所以臨時去了那邊。不過沒關係,等他回來了再請你吃飯。”
被她這樣一說,我反倒不好意思起來,“不用不用,萍姐你不要這樣說,我哪有這麼大影響。其實蘇紋也隻是因為性子太倔,這才一直僵著。”
萍姐看了看我,笑著說:“蘇紋能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哪裏的話,是我比較幸運。”
又聊了幾句後,萍姐有事先離開了,咖啡廳的角落隻剩下我和蘇紋。
“我發現自己看到了好多不一樣的你。”
“不一樣的我?”她抬眼看我,眼中有些疑惑。
點點頭,“比如你強勢的樣子,無論銀幕內外,所有人看到的你都那麼堅強、獨立。不過我卻見過你無助的時候,像隻受傷的小貓,還哭花了臉。”回想起她在消防梯的狼狽樣子,頓了頓,又說:“還有你抗拒的樣子,橫眉冷眼,一臉生人勿近。如果那天我不是碰巧坐在你身後看不到你的表情,我很懷疑自己還會不會有勇氣走過去。”
嘴上如此說著,但其實心裏明白,即使明知會被她的言語所傷,我也肯定還是會去。因為那樣的冷硬一點都不適合她,而且拒絕找上門來的幸福這樣的事情,我不想讓它發生。“今天,我不僅聽到你道歉,還看到了你撒嬌的樣子,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孩提時代。雖然出乎預料,不過看到你終於敞開心扉接受他們,我覺得很開心。”
在我娓娓敘述的這段時間,蘇紋一直定定看著我的眼睛,眸光似探究又似其他。就這樣默了許久之後,她忽然說道:“好像每次我有狀況發生,都會被你看到。”
回望著她,我在心中默默說著,不止哦,遠遠不止。我還看過你頹廢的樣子,喝醉酒的樣子,睡著時的樣子,以及你放縱的樣子。隻是這些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告訴你。
“你這麼清楚我,我卻對你的事情知道的很少,這樣是不是不太公平?”雙手交疊托在頷下,她歪了歪頭,饒富興味地看著我,“不如跟我講講你吧。”
“我?不就是普通人一個,乏味又枯燥,像根木頭似的有什麼好說。”回避她的眼神,我顧左右而言他,“對了,下個禮拜的造型會,天哥讓我們早點到場。”
“你通常就是這樣轉移話題的麼?”見我哽了哽,蘇紋複又輕笑起來,“好啦好啦,這次就先放過你。”語畢,眸光卻始終落在我的麵上。靜默著,她眼中的笑意漸漸深了起來,“終於可以跟你搭戲了。”
像是被她的視線燙到,我的眼神反而閃爍起來,“是啊,終於有機會同你合作,作為這方麵的前輩,你可要提點我一下。”
誰知話音剛落,她突然就不依了,抗議道:“什麼前輩!我還是後輩好不好!”
怔了怔,我忽就暗笑起來。佯裝鎮定地喝了一口咖啡,我不疾不徐地道:“我後過你啊,蘇前輩。”
“你……”一時氣結,蘇紋咬著下唇瞪我,“我不過是早你”一點”入行而已。”著重強調”一點”兩個字,她一臉”你敢再叫聲前輩試試”的表情。
意料之中的反應。放下咖啡杯,無視她的”威脅”,我不在意地挑挑眉,“就算隻是”一點”,那也是前輩。”
“你就不能不計較那個”一點”麼?”
“你吩咐的話當然可以,蘇前輩。”有心要看她急,我依然對她笑得一臉燦爛。
“我很老咩?別再叫我前輩!”
“是,蘇前輩。”繼續抿唇悠閑地笑。
“索梨生!你故意的!”
“不是。”我比較喜歡”有意”這個詞。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