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賣身為奴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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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除掉羞愧,吃的不好,夜裏有老鼠,蟑螂在身上跳來跳去,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我沒有三天兩頭的被人拖出去打,臉上的傷也沒有感染。不過月餘,我的臉傷已經長好了。連行刑人都萬分奇怪,直說沒見過比我好的更利落的。
    當然利落,別人也沒有個神仙保佑著讓傷口不發炎啊。
    然而連續一個月吃不好睡不好,也足夠讓我變得虛弱無比。你試試過過夜裏睡著睡著,忽然覺得身子下窸窸窣窣一起一伏,久久不歇,伸手一摸還會有小動物跳起來咬你一口的日子!
    開始時我還會大叫著跳起來,後來雖然還是害怕,卻已經學會把尖叫聲咽進喉嚨。實在是我的獄友凶猛強悍,一旦我夜裏吵醒她她就會跳起來沒頭沒臉的敲打我一頓。可能是鑒於我的臉已經受了傷,她並不曾像第一夜那般扇我耳光,可是就算不是臉,挨了打也會疼。疼痛是最好的老師,所以我在短短的一個月的時間裏學會了無論如何,夜間都是安安靜靜的。
    一個月結束,一切如神仙所說,我被牲口一樣拖出去上枷鎖,一路步行拖拉到市集,開始了新一天的賣身生涯。
    鑒於我早已經得知自己生命無憂,所以我神態安詳,甚至還有點小激動。這可是我從來沒有過的經曆呀!更重要的是終於脫離牢籠啦!不用擔心半夜挨打啦!
    然而我的安詳並不能傳染。所以我身邊盡是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我知道我們的後果,如果賣不掉,男的可能會被發配去壘城牆,女的就是官妓了。所以他們哭也是理所當然。
    有時候想想,其實也挺可悲的。如果他們知道自己隻不過是別人夢中過客,是否還會如此悲痛?可是夢中也會如此真實?我的臉頰還依稀作痛,若是假的,我為什麼會感到痛?這明明是別人的夢啊!
    “跪下跪下!”我的膝蓋窩猛不丁的被人踢了一腳,啪嘰跌倒在地。剛剛才想為什麼在別人的夢裏我都會疼,就立刻給我一下子,有這必要嗎!
    人市上不止有官奴,還有許多明目張膽的人牙子。人牙子多半有固定的老主顧,隻有一些沒被老主顧挑中了又一時賣不掉的才會拖到人市上來賣。許多人來人市上就是為了圖個便宜。因為這時候的人牙子想的多半是貨物不要砸在手裏。所以人市上還算熱鬧。
    官奴也是一個比較廉價的品種,而且時不時能賣出些優良貨色。畢竟這年代的文字獄冤假錯案還是不少的。
    我想我也算是優良品種裏的一個。
    然而很快我就發現了自己的錯誤。
    “識字嗎?”有買者問。
    參差不齊的回答中,我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無妨,我隻是學了不同的字體,我不氣餒。
    買者又問:“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這一段何解?”
    一官奴脊背挺直,堂而皇之的大聲說:“大學的宗旨在於弘揚光明正大的品德……”
    而我兩眼茫然,恍然意識到人家小孩子都能熟記背誦的三字經我都記不得,如何算是有學問?
    買者點頭,問:“四書五經都記熟了?《論語》第三十二頁第一句是什麼?”
    “您問的是康定二十一年珍瓏閣印刷版還是天浩五年官府修訂版?若是康定二十一年珍瓏閣印刷版為……,若是天浩五年官府修訂版,則為……”
    我擦!這麼個背書法我還有活路嗎?
    買者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此人思路敏捷,回答流利,買者十分滿意,最後問:“你是因何罪被判刑的?”
    “我當堂辱罵縣太爺,判了個蔑視朝廷的罪。”他臉上也帶著個黑漆漆的罪字,卻仿若是他的榮耀。
    買者連連點頭,二話不說掏銀子把此人帶走。
    又有買者來。問:“你有何能?”
    琴棋書畫,描摹臨寫,繡花女紅,吹拉彈唱,樣樣都有人會,偏生我一樣不會。
    輪到我,我也隻能憋出兩個詞:“天資聰穎,勤奮好學。”
    至於會什麼……還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想來那買者也看得出我這身皮囊裏沒包著多少學問,就這麼隨口一問。再問:“你是因何事判罪的?”
    我聲如蚊蠅:“……偷盜……”這唯一的買者也搖頭離開。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再無人問津。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也開始學會梳理自己的優缺點。
    看看我這小身軀,蒼白瘦小,站都站不穩的樣子,買回去別說幹活了,指不定一場急病就病死了,多不吉利!當丫鬟,生活未必能自理,手腳還不幹淨。當小妾,相貌本身就不好,還破了相。就算什麼都不在意,那也得養個兩三年才能如願,不劃算。這麼一想,我的確很難賣出去啊!
    從東方既白到日落西山,期間大多數人都被買走了,我也開始著急。神仙你到底準不準?我身後的官衙都開始商量著收攤子了。
    “時間差不多了,要不咱們走吧。”
    “再等等吧,不是還有幾個人嗎。”
    我看看那稀稀兩兩的買者,自己也悲痛。為嘛從頭到尾都沒看見鄭子雲?
    衙役中有人等不及了:“還是走吧,看看那幾個人,也不像有錢舍得買奴隸的。我還得回家吃飯,你嫂子等著呢!”
    男人們最聽不得嫂子拙荊之類的詞彙,頓時鬧騰起來,“張大哥娶妻多少年了,還這麼親密,嫂子等一會兒怎麼了?”旁人野獸一樣嗷嚎著。
    那姓張的衙役呸了一聲,“一群臭小子,就知道打趣老子!老子娶個媳婦容易嗎,能不好好疼著嗎?”
    “嗷……當然不容易……”
    “是該好好疼著……”參差不齊的聲音。
    “去去去!一群混小子!”姓張的抬腳踹了一個衙役。大家都嘻嘻笑起來。
    他這麼正大光明的提出要回家,別人自然不會攔著。我聽到鎖鏈哐當哐當響,衙役們吆喝著:“走了走了!”
    擦!鄭子雲還沒來啊!我心涼了半截,差點哭出來。禁不住朝姓張的衙役哀求:“大人,能不能再等片刻?”
    “你還不清楚自己的狀況?再等多久都沒人買你的!”他一甩手中鎖鏈,拽的我一個趔趄,幾乎跌倒,“快走,別耽誤了老子回家吃飯!”
    他是個好丈夫,卻不會憐憫我這種路人。這種情況是多麼真實!
    “少爺……那人好像是……”聲音很耳熟,我一怔,意識到是乘風,這說明,鄭子雲來了!
    趕忙望過去,果然是鄭子雲,他正用手中折扇敲著乘風的腦袋:“又在胡亂認人!她拿著銀子從咱們莊子裏走的,就算還留在鎮上也不可能變成官奴啊……”他看見了我,嘴巴成O型,“還真變成官奴了……”
    這一瞬,我羞憤欲死!
    早先我就知道自己看見鄭子雲少不了要丟人,但我總覺得這不過是個小說,荒誕不羈的夢,夢裏臉皮厚些怕什麼。再者說,早先就知道鄭子雲會來買我,我還以為經過這一個月的心理建設早已經免疫了呢。沒料到……我這臉皮比我想象中的薄了不少啊!
    乘風看見我臉上重重的罪字愣了半晌,眼中閃爍恍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你怎麼……”
    我真想找個地方把我的腦袋藏起來。
    鄭子雲也有些驚訝,但麵上基本沒顯露什麼,隻朝我背後的獄卒們問:“她犯了什麼罪?”
    “她偷了郭員外家的三十兩銀子,還當庭慫恿她的同夥越獄。”
    鄭子雲奇道:“實不相瞞,她曾在我的莊子裏做過工,走的時候我給了她一筆銀兩,縣官是不是弄錯了?”
    衙役道:“誰看不出她不是偷了郭家銀兩的人,但問題是,郭家來報案,我們縣太爺肯定要拿個犯人去堵郭家的口啊。”
    “那你們就冤枉好人!”乘風一如往昔的衝動。
    鄭子雲眉頭一皺,“乘風!”
    乘風氣鼓鼓的住了嘴,腦袋扭向一邊,不肯道歉。
    鄭子雲表示歉意。衙役連忙道無妨無妨。
    “在下想把她買回去,請問要多少銀子?”
    “五兩。”衙役一臉的不好意思,一副公事公辦,我也不好隨意降價的模樣。看來他也覺得我不值這五兩銀子。
    鄭子雲歎口氣,掏銀子。
    我就這麼被他領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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