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課講完已經是晌午，眼見就該吃午飯了。我昨天勞作了一天，早上又隻吃了半個燒餅，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隱隱有些胃疼。奈何此時囊中羞澀，一個銅板都沒有，一時不禁唏噓起來。好歹我也算是學富五車，為什麼現在會混的如此落魄？
    抬眼一看江闐，他比我好不了多少，一個男人，才吃半個燒餅……想他將來也把江湖攪得風起雲湧的，不知道多神氣風光，如今不也照樣陪我挨餓？我又很阿Q的心理平衡了。
    自己傻樂了一會兒，肚子照舊很餓。老這麼餓著也不是回事兒呀。我隻好問：“江闐，我們午飯吃什麼？”
    “噯？”江闐一愣，說：“要不我先去村頭的張大娘家裏賒兩個燒餅？”
    “那你準備怎麼還錢？”我接著問。
    “我可以幫她挑兩缸水，然後幫她劈好十天的柴火，應該就夠了吧？”江闐傻乎乎的說。
    我冷笑兩聲，“那我們的晚飯怎麼辦？你再把她家接下去的二十天柴火都劈好？等她家的兩缸水都用光了你再幫人家挑滿？到時候我們可就不止是要想今天的飯怎麼辦了，明天，後天，大後天都要餓著肚子等你給人家挑水！劈柴！”
    江闐被我訓的一愣一愣的，怯怯的說：“那你說怎麼辦？”
    “當然是劫！富！濟！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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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為江闐的“處女劫”，讓咱們站在他的角度觀看一下江湖少俠第一次打劫的心理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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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這也算劫富濟貧？”我懷裏塞了五個個玉米，手裏抓了兩把豆莢，而那個口出狂言要劫富濟貧的小女子正在埋頭挖地瓜。
    “算，當然算！”她擦一把汗，道：“我們連下一頓飯錢都沒有，這不算貧什麼算貧？這塊真難挖……你來！”
    我看看她腳邊擺著的三枚胖乎乎的植物根莖，為難道：“這些應該已經夠了吧，不要再挖了……”
    “夠個頭！你難道想吃晚飯的時候再來一次？”她抬頭翻了個白眼，一副“你怎麼不開竅”的無奈表情，讓人看了就覺得難過，為自己沒能達到她的期待而難過。
    莫名其妙的，我又蹲下來挖地瓜了……明明決定無論如何都不能跟她同流合汙的說……她說的難挖，其實簡單的很，不過就是根須埋在土裏多了些，稍一用力就拽出來了。
    “可是我們偷人家的地瓜玉米的……他們也不算富吧？”
    “我這麼跟你說吧，所有比我們有錢的都算富。依照咱們現在這條件，村口要飯的都比咱們富……”她忽然眼前一亮，滿臉歡喜的搶過我手裏的地瓜，“你挖的滿熟練的嘛，明明就是個挖地瓜的好苗子，還扭扭捏捏的不肯幹。好好幹！再挖兩個我們就回家，明天早飯都解決了！”
    我……我默默無言，已然認命了，趕緊把她想要的地瓜刨出來趕緊走。
    她還在喋喋不休：“不是我不想讓你去打劫那個郭員外，但是咱們現在連人家宅子在哪兒都不知道，正犯了凡事要謹慎的大忌！我知道你功夫好，但萬一呢？萬一你從樹上跳下去，剛好栽進捕鼠夾子裏呢？你身手再好也得束手就擒不是？”
    “……再者說，江湖是個窮凶惡極的地方，水太深，一般人摸不透！萬一那個郭員外不是個普通的員外郎，而是魔教的分舵呢？再萬一魔教教主剛好來巡視，左右使加上四大護教法王，你多厲害還不是一個死？”
    “……更何況，你現在還不是天下無敵，萬一人家員外府上看大門的剛好是個江湖前輩呢？三下五除二逮住你還不容易？……你別不信，人家就是出來看大門了你能不讓嗎？”
    “……哦，還有哦，你知道人家府上幾隻狗幾隻貓幾個下人幾個主人嗎？人員混雜，就算他們府上沒什麼高手，你萬一摸進下人的屋子裏，白翻半天找不著銀子還浪費了時間，丟人不丟人？”
    “……還有……”
    她的話實在多的讓人受不了……我忽然靈機一動，低聲喝道：“有人來了！”
    她猛地捂住嘴巴，兩隻眼睛咕嚕嚕的滾動著四下裏亂看，亮的驚人，口中低叫：“風緊，扯呼！帶上我們的地瓜！”貓著腰就跑。
    世界一下子清靜了……我忽然懊惱為什麼之前那麼傻，都沒想過要嚇唬嚇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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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煮了三個玉米，烤了兩個地瓜，還有一大把青豆。
    沒有鹽，不過味道還不錯。
    江闐吃的很少，表情僵硬，似乎我是在逼他吃人肉。真是的……
    我很不客氣的把他的一份攬到自己身邊一一吃掉，並對他比一個中指，浪費糧食是非常可恥的！
    江闐還是兩眼茫然，很明顯看不懂我手勢的意義。
    我教他：“這是赤裸裸的鄙視。”
    “為什麼？”勤學好問的江闐同學發問。
    “你是問我為什麼鄙視你還是問為什麼這個手勢是鄙視的意思？”
    ……
    好吧，誰叫我喜歡傳播知識呢，我兩者都解釋了吧。“之所以鄙視你是因為浪費糧食是非常可恥的，至於這個手勢，這就要牽扯出一個故事，非常悲壯……”迅速回憶一下故事內容，發現剩下的有用信息很少，果然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有兩個國家，一個叫英國，一個叫法國，當然你可能沒聽說過，因為這兩個國家都是你們眼中的蠻族……”我胡亂的解釋著這兩個國家的來曆，“他們開戰了。英國的弓箭手很厲害，讓法國軍隊很是困擾，然後法國的將軍想出了一個法子，如果抓到英國的弓箭手就把他們的中指砍掉。”
    江闐果然感同身受的一臉痛苦，“食指是定位用的，一個弓箭手沒了食指相當於一位劍士失去了拇指……”
    “你講還是我講？”
    “你講你講……”
    “但是後來呢，英國還是戰勝了法國。然後在法國軍隊撤退的時候，英國的弓箭手紛紛向他們豎起中指，就是為了向敵人展示自己的勝利，你們不是要砍掉它嗎，看，我的中指還在，以此蔑視敵人。完了。”
    “原來如此……”江闐默默消化著我所說的話，半晌問：“你怎麼知道英國和法國的？”
    “我？”我開始吹牛，“你別看我現在落魄，我爺爺啊什麼的都很厲害的。我家裏人跟別人都不大一樣，不喜歡名利啊什麼的，就喜歡去不同的地方見不一樣的東西。我爺爺雖然不會武功，但是醫術了得，是中醫世家。他又喜歡四處跑，采了不少好藥，多少人都欠著他一條命呢……他還曾經跟船出過海，英國和法國就是海那邊的國家。”
    我正吹噓著，見江闐嘴唇蠕動，似乎要詢問我這莫須有的爺爺的名號，我趕忙把牛皮圓回來：“不過可惜，他有一次采藥的時候不小心摔下懸崖，我們家裏人過了好幾年才知道，骨頭都爛的認不出來了……”說著低下頭做難過狀。
    過了半晌，忽然有隻爪子搭到我腦袋上，笨拙的來回撫摸，“不要難過了……”
    我眼睛忽然一熱，莫名其妙的覺得委屈起來。憑什麼要讓我一個小丫頭來這麼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沒吃沒喝的，想當個丫鬟都當不上！好不容易吃點東西，還是偷的！還要像老鼠一樣偷偷摸摸的跑回來……憑什麼！
    我猛地一抬頭，問：“為什麼我不能難過？我爺爺摔死了，我奶奶得了消息就一病不起，等我們把爺爺的遺骨帶回來就撒手人寰了。我娘在路過閩南的時候染了瘴氣，我爹怕她的病傳給村子裏，連屍體都沒留下全燒光了。我爹受了這打擊鬱鬱寡歡，整宿整宿的失眠咳嗽。別人來看病不管多晚他都會去，拖了沒幾年就累死了，你說，我為什麼不能難過？”
    江闐被我瞎編的慘痛經曆震暈了，一臉呆滯性的悲痛，全然說不出話來。
    我看著他那傻樣忽然覺得很喜慶，也不顧眼裏還含著淚就撲哧一聲笑出來，“假的啦……你個傻瓜……”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眼淚怎麼也止不住……難道是因為我一笑就忍不住眯眼睛？我使勁睜大眼睛，還是流個不停……我這是犯的什麼毛病……
    江闐更是悲痛外帶擔憂，“想哭就哭吧，別這樣……”
    我也不想這樣，連哭帶笑的，多滲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