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6點到了成都機場，兩人都有些累。
    拿著簡單的行李來到早前預定好的旅館。林離看著秦牧拿了一張房卡就走，把他拽住：“你就定了一間房？”
    “他們隻剩這一間。”
    說完自顧自拿起行李往房間走去。
    林離隻好跟著走過去。
    進了房間，林離放好行李，坐在椅子上，盯著一張不大不小的床，看著正脫著上衣的秦牧冷冷地開口：“你應該說清楚情況的。”
    秦牧上身的衣服已經脫掉，聽了林離這話不禁笑道：“怎麼說該擔心的人應該是我吧？你怎麼一副會吃虧的模樣？”林離氣得直瞪著他。
    這人的嘴巴怎麼還是這麼欠揍！
    兩人草草在外麵吃了一頓，就簡單的一頓，把林離給吃怕了！四川人還真是辣不怕！幾乎所有的菜裏頭都有剁椒，林離覺得自己的胃火燎燎地，像灌了一大瓶酒精，但林離還是硬著頭皮吃著眼前的麻婆豆腐。
    秦牧見林離那被辣椒辣得可憐樣心裏一陣舒坦，自己也說不上來那兒舒坦，見坐在對麵的林離，臉頰辣得紅紅的，鼻尖、額角甚至沁出細汗，兩片薄唇紅潤潤的，一片水澤。林離不停地喝著白開水，看著他盯著筷子上通紅的剁椒的猶豫的模樣，秦牧忍不住笑了起來。林離瞪了對麵的秦牧一眼。
    真不明白，明明兩人都是一塊長大的，生活習慣大都一樣，自己對辣還是不適應，但那人怎麼就一副沒事人的模樣？還幸災樂禍！
    秦牧看著林離瞪著他的眼睛一怔，林離的眼睛不大，但眼珠特別的黑，也許是剛剛被辣椒嗆著了，眼裏蒙上一層水霧，那模樣•••••真的好可愛•••••秦牧偷樂。然後竟然情不自禁伸出手。
    林離看秦牧的手向自己的嘴邊移來，一時沒注意，但嘴角的皮膚接觸到秦牧手指尖的瞬間，林離一陣僵住。
    “剁椒。”秦牧撚開紅色剁椒，訕笑道。坐回去繼續大快朵頤，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
    兩人晃到晚上10點才回旅館。一進房間，一個無比現實的問題立馬擺在兩人麵前。一張床要怎麼分？
    秦牧倒是大方，拿了一床被單堆到沙發上，朝林離示意：“我睡沙發。”
    說完躺下玩起手機。
    林離也沒說什麼，拿了浴巾去了衛生間。
    出來的時候秦牧歪倒在沙發上睡著了，整個人抱著床單，頭悶在裏頭，隻露出一小撮黑色的頭發在外麵，一旁的手機屏幕閃亮著。林離走進臥室拿來一個枕頭。
    早上林離是被秦牧搖醒的。
    “林離趕緊起床，我們趕7：50到拉薩的飛機。”
    林離眯著眼看著眼前的男人，以為是在夢中，那人在麵前地嘀咕嘀咕說著什麼，林離沒聽清楚。突然被一個物體擊中腦袋，林離一陣氣惱。正準備發怒，看到那物體竟然是昨晚自己拿到沙發上的枕頭。
    “快點了！沒想到你起床氣倒是漸長••••••”秦牧整理好兩人的行李，等著林離。
    運氣還算好，兩人趕上了那班機。2個小時後，林離跟秦牧站在拉薩機場，。林離望著頭頂的天空，久久不願離開。這是拉薩。離那個城市幾千公裏，這是另外一個世界，連天空的顏色都變得純淨起來，大朵大朵的白雲緩緩地從天際飄來或飄去，風中夾雜著牛羊糞的幹燥氣味，陽光的氣味，林離閉上眼睛，深深呼吸。
    他們在拉薩逗留的時間並不長，林離望著不遠處矗立在群山中的布達拉宮，經幡在風中獵獵作響，像一個莊嚴的老人，神情肅穆，使人不敢高聲說話。那一刻林離覺得自己卑微得如同螻蟻。在八廓街上吃過午飯，兩人便坐車去林芝。
    路程很長，也很難熬。一路上是跌跌撞撞的山路，灰塵滿天。遠處的山林灰蒙蒙一片，陰鬱著，積壓在天際。車廂中很擁擠，大都是藏民，看到幾位漢族人，背著旅行包，估計同他們一樣是來旅行的。林離翻看在八廓街上買來的地圖，幾塊錢買來的手繪地圖，從拉薩徒步至墨脫。
    “墨脫，在喜馬拉雅山脈南麓，與印度毗鄰，意為“隱秘的蓮花”，這裏到處是莽莽林海，山花怒放，高山湖泊，飛流急瀑，被譽為西藏的“西雙版納”。過去墨脫也稱“白瑪崗”，是蓮花聖地之意。由於處在喜馬拉雅斷裂帶和墨脫斷裂帶上，地質活動頻繁，地震、塌方、泥石流不斷，加之氣候潮濕多雨，使得這裏成為全國惟一不通汽車的縣。
    墨脫又名白馬崗，是西藏最具神秘性的地方之一。西藏著名的宗教經典稱：“佛之淨土白馬崗，聖地之中最殊勝。”這些受到信徒頂禮膜拜的聖地，給眾多西藏人的心靈播下無限的誘惑，墨脫的門巴人、珞巴人說他們居住的地方叫“白隅欠布白馬崗”，意思是“隱藏著的像蓮花那樣的聖地”。在佛教的觀念裏，蓮花是吉祥的象征。”
    目前這是林離對於墨脫的所有的了解，那個蓮花盛開的地方自己並不是沒有聽說過，曾經在地理雜誌上看到那兒滿山的花朵，色彩斑斕的大蝴蝶，還有原始森林••••••那是一個神秘的地方。林離以為自己永遠不可能去，因為他沒有這個勇氣。
    窗外的風景有些單調，車子裏的氣味令人難受，各種汗味夾雜在牛羊糞的味道中，藏族漢子坐在旁邊，黝黑的發辮，散發出濃重的味道，皮膚幹燥，嘴唇龜裂，鼻梁高挺，富有特色的高原紅在黝黑的臉膛上並不明顯。有白發蒼蒼的老者，微閉著眼，歪靠在裂了縫的座椅上，毫無顧忌地打著鼾••••••林離看了看坐在右邊的秦牧，他正在跟後麵的藏族漢子交談著什麼，神情認真。林離沒叫他。知道這次墨脫之行會很困難。他看了看外邊的天空，藍的可怕，那種仿佛會攝人心魄的藍，對於看慣城市灰蒙天空的林離而言，那種震撼過於強烈。他覺得有些累，閉上眼睛睡著了。
    感覺有人在輕輕搖著他的胳膊，林離醒來。車子已經沒有之前顛簸，外麵的天色已經黯淡下來，沒有路燈，遠處山影顯得龐大渾厚，黑黢黢一大片。秦牧看著林離的臉，說，我們快到了。
    林離跟在秦牧身後，背著登山包，秦牧的步子很快很穩，林離緊緊跟著。拉薩—林芝八一鎮。420公裏的路程。絕大部分時間在車上耗盡，路途風光千篇一律地單調。一天的奔波，兩人都有些累。
    “我們先去辦理邊防通行證的申請。”兩人找到一個小旅館，放下行囊。墨脫靠近印度邊境。拿到證件，明天一早就可以出發去派區。旅館暈黃的燈光中林離看到秦牧轉過身對他說。
    辦好證，兩人來到一家餐廳。秦牧要了一些餃子，一些白酒，兩份熏腸還有蔬菜。兩人都沉默不語地吃著飯，旅館裏昏暗的燈光照在彼此的臉上，牆壁上掛著老式電視機，正播放著嘈雜的港劇，偶爾聽到有人嗬嗬地樂出聲來，三三兩兩的人，有幾個鬼佬坐在一起嘰嘰喳喳的低聲討論。
    外麵似乎下起了雨，雨並不大。
    “林芝地區是多雨的，和拉薩的幹燥不同。這裏隨時會與雨相遇。”秦牧端起酒杯碰上林離的，“為墨脫幹杯。”
    吃完出來，天色已晚。林離看了看表，不過才7點多。
    晚上的林芝，天氣陰涼，雲層厚重，籠罩著月亮，街上看得並不分明。兩人走在雨後初涼的街道上，行人很少。有大黃狗在街上遊蕩，偶爾停下來低頭吃著地上的食物。前麵有新疆人的烤肉攤，秦牧跑過去買來幾串犛牛肉，把撒著孜然的遞給林離，然後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吃起來。林離看著吃得津津有味的秦牧，一臉不解。這人難道剛剛沒有吃飽？怎麼對明天的行程沒有半點擔憂？
    秦牧吃完一根，見林離遲遲不來，招手示意。
    “這是我們進墨脫前最後一晚可以肆無忌憚吃上一頓的機會，你不要浪費。”他笑著看著林離。
    “我在車上打聽過了，拉薩，八一鎮，派鄉，多雄拉，拉格，汗密，背崩，雅讓，墨脫，108K，80K，波密。從波密回到拉薩。總共行程兩百多公裏。所以每天大概平均走35-40公裏。你看，有一段路途，會與這條大江如影隨行。雅魯藏布峽穀是歐亞板塊和印度板塊的交界帶。我們每天將會在清晨六點起程，走到中午，在樹林和河邊休息。下午上路，走到晚上七點左右。隻有抵達了目的地，才能獲得食物和住宿。”秦牧說完繼續吃著手中的犛牛肉。一臉坦然。
    林離默然不語，低頭啃起來。
    他們都知道明天一切完全不同，沒有報紙、沒有網絡、沒有八卦、沒有新聞、沒有政治••••••所有城市裏的一切都會消失殆盡，他們關心隻剩下一段段的距離和目的地的事物和篝火。離開繁鬧的人群，融入孤山瀑布之中。
    回到旅館時，林離注意到門外貼著各種紙條，大多是尋求一同進行這段旅程的人，留下手機號或其他聯係方式。林離看了一會兒，聽到秦牧在前頭叫著自己。
    慶幸自己不用在這兒尋求同伴。
    旅館很簡陋，但有兩張床還有一個公共浴室。這已經是難得的事情，出發之前兩人都想洗個痛快澡。林離洗完後，看到秦牧坐在床邊低著頭畫著什麼。他坐過去，看到自己放在桌邊的那張手繪地圖。他用紅色粗線劃出徒步的路線，綠色細線劃出雅魯藏布江，然後用手指輕輕掠過那些地名。
    “你看，林離我們得走這麼遠的路才能到墨脫。”林離拿過來細細看著那些陌生的地名，奇怪的是自己並沒有擔憂。這種沒有來的自信是林離到困惑不解起來。秦牧見林離看得認真，拍了拍他的背去洗澡了。
    晚上9點的時候，兩人坐在各自的床上。林離低頭在本子上沙沙記著什麼，他憑自己的映像畫著拉薩的天空。秦牧趴在床上在一本小杯子上迅速寫著，有時林離看到他微皺著眉頭，一副思考的模樣。說實話林離見到秦牧這種模樣的時候並不多，大多他是囂張。滿不在乎的樣子。
    屋子裏靜悄悄，有時傳來一陣狗吠，還有走廊上晚歸的旅客開門的聲音。林離認真勾勒著雲朵的線條，突然覺得肩膀上被什麼壓著。
    “這是拉薩的天空嗎？”
    秦牧不知什麼時候坐了過來，拿著他的相機，笑嘻嘻地趴在林離的肩膀上。
    “不建議剛剛給你拍了一張吧？”
    “什麼？”林離挑起眉頭，他什麼時候拍的？
    “放心，不會很醜的，實際上我覺得很好，回去後洗好了給你。”秦牧仍舊笑嘻嘻，“早點睡，明天我們早期，還得買一些東西。”說完回到自己的床邊，小心翼翼收拾好相機，躺倒床上。林離畫了一會兒，關了燈躺下。
    不一會兒，外麵傳來雨聲。噼裏啪啦打在玻璃上，嘩然有聲。
    “睡了嗎？”林離輕聲問。
    “沒有。”秦牧轉過身對著林離。
    九月末的墨脫雨季已經到了末尾，但也許雨期會延長。路途上隨處遇上泥石流、塌方、暴風雨、滑坡，這些會使那些峽穀中衛衣能夠徒步的小路因變動而消失。但兩人都沒有多說，都不想談論這些會給旅途帶來負麵影響事情。
    沉寂片刻，林離聽到雨聲中秦牧清朗的聲音傳來：晚安。林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