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葉然醒來時，晏召已經回來了，正服侍淩梵洗漱，他的麵色一如往日般沉穩堅忍，完全沒有一夜沒睡的疲態。
    葉然揉著眼睛，頂著睡蓬鬆了頭發，走進裏間，神情無辜又坦然，讓本來心存不滿的晏召有怨也說不出。
    “把自己收拾幹淨了，出去買些幹糧準備趕路。”晏召對葉然吩咐了一句。
    葉然點頭行動去了。
    “少爺，他昨天服侍沒出什麼問題吧？”晏召還是不放心地向淩梵詢問了一句。
    “唔。”
    三人在客棧用過早膳，晏召又在城中富庶人家買了冰塊裝在馬車底部的暗格裏，駕馬離了彙安城。
    到了中午在竹林裏歇息時，晏召又怒了。
    “叫你買的幹糧就是這個？”晏召攤開包著的幾個白麵饅頭，忍著將饅頭砸向葉然的衝動。
    葉然神情自然又坦誠地點點頭，清澈的眼睛裏沒有半分戲笑的意思。
    晏召按住暴跳的太陽穴。
    淩梵修長的手指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細細咀嚼。
    “也不錯。”
    晏召狠狠地瞪了葉然一眼，沒再吭聲，抓起饅頭，兩三口嚼咽下肚。
    葉然不知從哪裏掏出一小包白糖，將手中的饅頭撕成小條，沾著白糖吃下去。
    葉然對這種配合的吃法十分滿意，大大的眼睛裏光華流動。
    淩梵多看了葉然兩眼。
    歇息了半個時辰，三人才繼續趕路。
    入夜是分，進了霧州城。
    霧州城內有淩梵兩年前購置的府院，晏召直接將馬車駕回了淩府。
    府裏的下人見少主人回府，紛紛迎上來請安。
    晚飯時，晏召去添置趕路用的物什還沒回來，隻有葉然與淩梵同桌吃飯，葉然一直朝糖蒸茄下筷。
    淩梵道：“你喜歡吃茄子？”
    “我喜歡吃糖。”
    “。。。。。。。。”早就該想到了。
    第二天，天公不作美，沒能如願上路。
    豆子大的雨從早上下到中午還沒有見停的意思。
    到了午飯時間，一直在床上睡覺的葉然走出了房門，仍舊大大方方與淩梵同桌用午膳。
    晏召不爽，回了府，葉然應該與下人一起吃飯的。
    淩梵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多一個人吃飯，又能怎麼樣。更何況，見葉然吃得眉眼俱亮，他也覺得飯菜好吃不少。
    淩梵沒有表示意見，晏召也隻能埋頭吃悶飯。
    用過午膳，淩梵入了書房。
    咚咚的叩門聲響起，淩梵還未開口言，門就被推開一條縫，葉然的腦袋伸進來，大眼睛轉了一圈，鎖定淩梵。
    “下棋嗎？”葉然把棋盤送進門內晃了晃。
    淩梵突然想起幼年府中喂養的小鹿，嬌憨率真卻不自知。
    “進來吧。”
    葉然用肩膀推開門，左手拿著棋盤，右手將棋子、棋龕摟在胸口走進書房。
    “先擺上。”淩梵說完，低頭繼續翻閱淩府管事送來的帳簿。
    用比之前快一倍的速度翻閱完帳簿，葉然正好把棋具排擺好。
    “喜歡下棋？”淩梵在葉然對麵坐下。
    葉然點點頭，與淩梵對弈雖然敗得慘不忍睹，但他卻喜歡上這種排子列位，活著無數，變化萬千的黑白子遊戲。
    “讓你八子。”
    葉然微愕一下，飛快地點點頭，執起白子落在線軸上。
    晏召入內時，葉然正冥思落子處，絲毫沒有察覺。
    晏召見淩梵茶盞裏居然沒茶，瞪了無知覺的葉然一眼，泡上茶，遞給淩梵後，默然無聲立在淩梵身側。
    晏召見葉然能與淩梵對弈，原以為棋藝定是了得，結果看下棋盤上風雲形勢才知葉然完全還是個新手，虧淩梵耐煩肯與他對弈。
    因葉然已漸漸學會下子前左右思考，一盤下來的時間比第一次在客棧下的時間長久了一些。三盤還未下完，淩府管家就來告知晚膳已準備妥善。
    成敗已十分明顯，但葉然仍舊在為落最後幾子而冥思。
    晏召又是一陣火大。
    管家沒得到淩梵的話，不好退身，也隻能侯在房內。
    “元師傅有做他拿手的滑溜貝球嗎？”淩梵陡然出聲。
    管家愣了一會，才明白過來是問的自己，連忙點頭道：“有做，有做，還做了幾樣小點心。”
    “哦。”
    管家聽淩然尾音吊高，似有興趣，連忙又補說道：“蜜餞馬蹄糕和金糕卷，還有冰鎮的奶白葡萄。”
    管家的話剛落音，原本在葉然手中躊躇許久未落的子，叮咚一聲進了棋龕裏。
    葉然一雙清澈大眼睛看向淩梵，“我們先吃飯好不好。”
    “唔。”
    吃過晚膳，用過點心，晏召吩咐府裏下人準備熱水給淩梵沐浴。
    為把葉然調教出來，不讓這葉然吃一路的白食，晏召又身教言傳了一次如何服侍淩梵洗漱沐浴。
    晚上還讓葉然睡在外間隨時聽侯傳喚。
    雨一直下到第三日寅時才停。
    卯時三刻，晏召叩門聲響起，葉然迷迷糊糊地開了門。
    “服侍少爺起床洗漱，我去準備馬車。”晏召向葉然安排完事後轉身離去。
    葉然頂著濃濃的睡意，將自己穿戴好，走進裏間，淩梵正睜眼醒過來。
    為淩梵穿好外袍，卻因不會扣腰間的九龍玉玦而難住。
    不論怎麼扣總會有一個玉玦吊懸不成一條。
    好在淩梵腰夠細，葉然便把懸出來的一個玉玦取出來，隻用了八個玉玦。
    “賞給你吧。”淩梵無奈地看了一眼那個被孤立出來的玉玦。
    葉然把玉玦把看了幾下，覺得沒什麼可趣之處，搖搖頭表示不要。
    向來主子打賞下人，下人隻有謝恩的份，哪有覺得無趣便拒絕的理。
    淩梵倒也不惱，幾日的相處，他已了解葉然是一個直來直去的人，不會假話奉承。
    “少爺，我們已耽誤了一些時日，不如舍官道取小道入靈州吧。”晏召向淩梵建議。
    淩梵點頭。
    坐在馬車內的葉然看著被雨水浸濕的山路，轉頭向淩梵道：“會有泥石流嗎？”
    淩梵挑起一角簾子往外看。
    被雨浸濕的山體，不斷有水滲出來，淩梵眉頭微皺了皺，“會有山體滑坡。”
    不知該罵葉然的烏鴉嘴，還是該歎淩梵的預知能力，反正二人話音沒落多久，樸樸簌簌小石塊落在馬車頂上的聲音就響起來。
    晏召掀開車簾一手攬住淩梵，一手抓起葉然，腳踩輕功迅速離車。
    嘩啦一聲，一大片山土落下，壓蓋住馬車。
    葉然呆愣了一下才醒悟發生了什麼事，手伸上肩膀，沒有摸到包袱，才想起自己放在車座上了。
    “你要去做什麼？”晏召拉住欲前往的葉然。
    “我的包袱在車內。”
    “少爺的整個馬車還在山泥裏呢。”
    “我爹在包袱裏。”
    “。。。。。。。。”
    晏召駁不下去，轉頭向淩梵道：“少爺，我回霧州叫人來幫忙。”
    淩梵點頭。
    晏召幾個起落不見了蹤影。
    葉然又欲抬步前去。
    淩梵看了一眼堆在路上的山泥說道：“馬車是格木混鋼做的，不會壓壞。”
    葉然收住腳步，清澈的大眼看向淩梵。
    淩梵點點頭，以示保證。
    葉然放下心來。
    很快晏召一馬當先帶著幾個淩府的仆人回來了。
    馬車還未全挖出來，晏召先從車窗裏把葉然的包袱取了出來。
    葉然打開一層一層的包裹布，瓷瓶完好無損。
    “謝謝。”葉然抬真誠地向晏召表示謝意。
    晏召哼了一聲，點足離去，協同府裏下人一同挖馬車。
    淩梵注意到葉然的包袱裏還一本帳冊和一張上有無數簽名和手印的白布。想到之前葉然被人追殺一說，隱約猜到了什麼。
    葉然將瓷瓶一層一層又重新包裹好，連同白布與帳冊放碼在一起，把包袱打好掛在肩上。臉色一如平常。
    費了一個時辰將馬車從山泥裏挖出來，馬車沒有絲毫損壞，隻是馬被埋在泥土裏給悶死了，便換了一匹拉車的馬。
    “少爺，看情況我們隻能轉走官道了。”晏召將馬車修拾好，提著食盒走了過來。
    “隻好如此。”
    “先吃點幹糧，我們再轉道。”晏召把食盒打開，將裏麵的各式點心一一擺在一塊平穩的大石上。
    葉然看著一樣一樣精致的各色點心，才明白為什麼買白饅頭當幹糧時晏召會有那麼大的意見。
    看淩梵吃精致點心的模樣跟吃白饅頭的模樣也沒什麼分別，葉然不由地多看了兩眼。
    晏召已經沒精力說教葉然做為下人不能直視主人的規距了，隻粗聲吼醒他道：“少爺是可餐的秀色嗎？”吼完後又覺得說錯話了，心虛地看了淩梵一眼，淩梵神神在在的樣子，似乎並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