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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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然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從火葬了父親葉邰,自己被陶開物雇的殺手一路追殺後,再沒像今天這般平平穩穩,四肢舒展地躺在床上。
葉然決定再躺一會,眼睛直直望著帳頂,直到睡意襲來,沉眠過去。
睡醒過來時,太陽已西斜,陽光透過窗欞照到床沿。
葉然動動幾乎躺僵掉的身體,引來胸口一陣疼痛,才想起自己之前是因流血過多而昏迷過去之事。
低頭,拉開衣襟,傷口已被包紮得嚴嚴實實,隻要動作放輕,痛感倒也不明顯。
撿了放在床頭備好的一套青衣穿上,又轉看到隨身包袱放在木櫃上,放下心來。
走到屋中央的桌前坐下,端起盛好的米粥喝了一口,已經涼了。
不過夏日喝涼粥,正好。
吃飽後,太陽已落下山,上玄月正從東邊山頭爬起。
暑氣仍舊沒有散去,葉然將房門打開,坐在房廊下第四步台階上,背則靠在第一、二步台階,殘留的暑氣從地底鑽出來,侵入肌膚,潤出一層細細的汗水。
“天階夜色涼如水,完全不寫實。”葉然搖頭失望。
“你醒了。”於慶海走過來。
“嗯。”
於慶海看了一眼葉然身上的衣服,道:“以後你就是碧桃山莊的下人了。”
葉然點點頭,“嗯。”
在冰房裏聽淩梵與於慶海的對話便知道惹下了不小的禍事,隻傷他,沒殺他已算幸事。至於在碧桃山莊做一個仆人,這也沒什麼不好,起碼有床睡,有粥喝,好過被殺手沒日沒夜地追殺。
於慶海對葉然淡然的態度很欣賞,“明天來事務房簽賣身契吧。”
葉然點頭。
於慶海走後,葉然仍舊在台階上坐了很久,直到牽牛織女星出來,才拍拍手站起來,“還好下半句沒騙人。”
進屋,關門。
上床,睡覺。
第二天,葉然一路問過去,找到了事務房,在賣身契上摁上了自己的指印。
於慶海見葉然年紀小,身上又沒幾斤肉,安排個灑水澆花,侍弄盆栽的輕鬆活。
葉然領事後,便按照心中喜歡的詞句,在成征的草地,成盆的盆景,連栽的花朵上真實再現。
碧桃山莊變得異常有趣起來,就像平麵如鏡的水麵,刮起一陣風,帶動水麵漣漪陣陣。
淩梵為盡快處完理手上事務,以便早日去往開原,已連續幾日未曾出門,自然沒能感受到這陣漣漪。
待於慶海提起時,倒生了幾興致,在莊內隨意走了走,便看到奔月的米蘭,西子梳妝的鵝掌柴,半掩紅妝的仙客來。
最後看到了左手持剪,右手持鋸,腳邊還散落著花鏟、花耙、水壺的葉然。
葉然正在將修裁好平安樹搬到小溪流岸邊。
“這是何意?”淩梵看不出來。
葉然聞聲抬頭,見是淩梵,點了點頭算是向主子行禮了,“深門海不見,浦樹遠含滋。”
“哦?”
葉然拿起水壺在平安樹葉上澆灑,為樹葉披上了一層水衣。
淩梵失笑。
“那這又是何意?”淩梵指著從溪水裏引流至草地的水和打豎排立花葉漸落的杜鵑問道。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青。”
淩梵會意點頭,複又有意刁難,隨意指著葉然放在溪邊的銅盆道:“這是何意?”
葉然眼眸動了動,“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
以銅盆喻秋池,虧他想得出。
“可是沒有秋雨。”
“總是會下的。”
於慶海見二人對話有趣,忍不住插話道:“你把少爺房內花桌上的龍睛搬到窗邊又是何意?”
葉然抬眸,大大的眼睛裏,漆黑的眼珠明亮清澈。
其實他並不知道那是淩梵的房間,昨天隻是進房間給花架上的珠蘭澆水時,看到水晶缸裏兩條一紅一黑的魚十分好看,便搬到窗前光亮處細看,看過後又忘搬回花桌了。
淩梵看著他,是笑非笑。
“水月通禪寂,魚龍聽梵聲。”彼梵聲即此梵聲。
“你腦筋轉得倒快。”淩梵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
於慶海插話道:“弄剪了那麼多盆栽,怎麼自己房裏不放。”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
淩梵哼了一聲。
葉然雖簽了賣身契,他仍未將碧桃山莊視作歸屬地。
於慶海這句話聽明白了,見葉然身子單薄,又還是個少年,開口詢問道:“你沒有其他任何親人了嗎?”
葉然搖頭。
於慶海在心裏歎息了一聲。
葉然對自己的身世未露出半分自憐,反倒是想到了什麼,清澈的大眼睛看向淩梵,開口問道:“你真的要去開原嗎?”
“唔。”
“能讓我去嗎?”
“彌補過錯?”淩梵打量他瘦小的身板,趕不了車,舞不了劍,磨不了嘴皮,想不出他跟去有什麼用。
葉然點點頭,又搖搖頭,複又點點頭,複又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
“說。”淩梵好心提醒。
“都有。”
“還有個什麼原因?”
“把我爹的骨灰送回去,跟我娘葬在一起。”
“在開原?”
“嗯。”葉然點點頭。
淩梵沒有說話,轉身離去。
葉然不知該不該追上去求淩梵幾句,可他不知道該怎麼求,最後還是沒有追上去。
葉然歎了口氣,回到房內,取出包袱,打開用布層層包住的瓷瓶,裏麵裝著他爹葉邰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