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竹死了，死在他的眼前。
    憐舟羽之隻要一閉上雙眼，那個雷雨天仿佛就會活生生地重演一遍。
    傾盆大雨，電閃雷鳴，回天乏術的自己，命送黃泉的同竹，血色猖狂的祁連，揮之不去。
    都到了這種地步了，還能忍受麼？
    祁連，你太絕情。
    血液不停歇地流動，蠢蠢欲動的力量在身體深處躁動著，翻滾著，叫囂著。
    “請你……無論如何，都不要傷害他。”
    魔帝乾獄臨死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憐舟羽之做到了，多少年了，無論祁連做了什麼，他都沒有動他一分一毫。
    可是現在呢？祁連在他麵前殺了一個人。
    乾獄，你太狠心。
    夠了，我憐舟羽之做的已經夠多了。我不會對祁連怎樣，但是我不會再讓他為所欲為。
    骨髓中燃起點點力量，絲絲湧動流轉。
    三十年前的封印顫動著，源源不斷湧出的力量衝擊著封印。
    “雖然乾獄給了你他剩下的力量，但這還是不要用為好。”
    也許你說的是對的。
    暗湧的力量漸漸平息下來，回到了水波不驚。
    還沒有到萬事皆休地步，還用不著衝破封印。
    憐舟羽之勸說著自己。
    自從那個雷雨天被祁連抓回來之後，憐舟羽之一個字都沒有說，沒有鬧，沒有哭。隻是在祁連到這個幽暗潮濕的牢房中嘲笑他的時候，他睜著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著他，沒有表情，也沒有寒意。
    每天都有一個送飯人回過來，定時給憐舟羽之送上一頓飯。幹饅頭加上清水白菜，他倒也吃得一幹二淨。
    同竹死了，他無能為力，隻能靠吃東西來活下去，有朝一日能還他一份情誼。
    他們不是人，死後沒有轉生，魂飛魄散，這就是代價。
    第三日，祁連再次來到牢房，居高臨下地看著憐舟羽之。
    他仰頭看著他，還是沒有表情。
    三番五次都是這種態度，祁連終於忍不住：“憐舟羽之，你每天都是這種表情，到底想怎樣？”
    “你想怎樣？”終於，憐舟羽之開口說話。
    “怎樣？”祁連譏笑著看他，“當然是為乾獄報仇。”
    “那就報仇好了。”殺了我，你的仇照樣沒有報，凶手仍然逍遙法外。
    “不過，本座以仁慈為本，不殺你，你就在這裏度過剩下的千百年好了。”祁連笑得殘忍。
    憐舟羽之沒有答話。
    祁連接著說道：“不是本座狠心，要怪就隻能怪你自己，對有些事情太好奇，要去尋找什麼所謂的真相。如果你一直都躲在嵐鳶，說不定還能過上幾年好日子。”
    憐舟羽之依舊看著他，隻是突然笑了出來：“真相？我尋找真相隻是為了滿足我自己的好奇心。不像有些人，明明對事情一無所知，卻還是要叫囂著報仇。”
    “你！”單單一句話，祁連就怒火中燒，“那憐舟羽之，你倒是給本座說說，到底什麼事情，本座一無所知？”
    “乾獄的死。”憐舟羽之回答他。
    “哈哈哈哈！”祁連大笑，“一無所知？當初是你把他的屍體帶出來的，整座天上除了你們以外就沒有任何人，不是你殺的，難不成還是自殺的？憐舟羽之，想為自己開脫的話，能不能說點可信的東西？”
    “我說的隻是事實，你不相信也無所謂。”憐舟羽之淡淡地說道：“你既然一口咬定我殺了他，那麼就讓真正害死他的人高枕無憂好了。”
    “你何必花言巧語拖延自己的死期？反正總有一天，你想死，也死不了。”
    “風曳子號稱六界‘探王’，他查不出來的事情，你也敢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認定。”
    “那你倒是說個青紅皂白來給本座聽聽啊。”祁連命人搬來了一張椅子，坐在憐舟羽之麵前，雙手抱臂看著他。
    “你為什麼要挑起六界之戰？”憐舟羽之沒有順著祁連的意思，反而問他道。
    “啊，你說這個？”祁連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告訴你也沒關係了。本座的確要挑起六界之戰，隻不過……隻掩人耳目罷了。”
    “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複活乾獄。”紅唇輕啟，眼帶笑意，祁連一字一頓地說道。
    憐舟羽之呼吸一頓。
    “七大名器，全部聚齊，在拿千萬人的靈魂祭奠，乾獄便可以重新歸來。”祁連笑著說道，紅眸中的興奮帶著一絲嗜血。
    “你不可能得到幽冥雙葉。”憐舟羽之說道。
    “幽冥雙葉得不得到無所謂，所謂的是鍛造它的東西。”祁連說道：“殘頁想必你是看過了，裏麵有兩樣東西，洪荒傾城雪和鍛造者的血液，隻要有了它們，幽冥雙葉對本座來說隻不過是廢銅爛鐵。”
    “鍛造者的血液，你找得到那人？”
    “當然。”祁連胸有成竹地一笑。
    “是誰？”
    “洪荒龍神，雪傾城。”
    憐舟羽之知道，自己有機會了，而且是天賜良機。
    “你說的這人略有耳聞，洪荒龍神，你找他要血液，他會給你麼？”憐舟羽之問道。
    “不給那就隻能搶了。”祁連說道。
    “那……你帶上我去。”
    “什麼？”祁連萬萬沒有想到憐舟羽之竟然會提這種要求。
    “你把我的雙腿變回來，讓我恢複真氣，我和你一起去洪荒。”憐舟羽之說道。
    祁連失笑：“你在開玩笑？”
    “既然是洪荒龍神，那肯定不一般。你找他要東西如果他不給，你搶不過他怎麼辦？我和你一起去，說不定還能幫你做個擋箭牌。”憐舟羽之說道。
    “別以為本座不知道你安得什麼心。”
    “乾獄生前為我摯友，你怎麼可能殺他。若是能夠複活他，問出凶手，自然也就洗脫了我的嫌疑。乾獄不是我殺的，我最後說一次，信不信由你。”
    祁連沉默了。被這麼一說，他還真有點心動。洪荒龍神是怎樣的人物他不大清楚，但是既然能夠統治著那種地方，一定不是什麼好對付的。憑他祁連，也不一定能夠動得了他。可是如果跟著去一個憐舟羽之，說不定還能起那麼一點作用。更何況，三十年來，無論怎樣，憐舟羽之都否認乾獄為他所殺，而且更沒對自己怎麼樣，安安分分的。
    這麼一想，祁連做了決定：“既然如此，那也罷，諒你殺不了本座。”
    憐舟羽之知道他答應了，於是說道：“但我有個條件。”
    居然還提條件？祁連倒是想聽聽他還想怎樣：“什麼條件？”
    “同竹……幫我送回嵐鳶，好好安葬。”說這句話的時候，心很痛。
    祁連有點驚訝，但答應了他：“好。”
    說罷，祁連拂袖起身，走出牢房。
    “祁連，可你別忘了。”在他跨出牢門的那一瞬間，聽到了憐舟羽之的話：“你殺了同竹，關於這件事，我憐舟羽之永遠都不會原諒你。”
    祁連沒回頭，勾起了一個譏諷的笑。
    我祁連，沒做錯什麼，從來都不要誰去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