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記憶？”憐舟羽之好奇地看著他。
    秋辭笑道：“秋辭本是孤兒，流落人間。某個冬天，秋辭快要凍死在冰天雪地裏的時候，有人救了秋辭。他讓秋辭吃飽穿暖，雖然他沒有和秋辭說過話，但是他會彈琵琶給秋辭聽。秋辭本來不懂音樂，可是那時聽了過後卻覺得是世上最美妙的聲音。後來，他要離開了，就把我送到了紅塵閣。自那以後，秋辭就一直學琵琶。”
    “那你見過那人的樣子麼？”憐舟羽之問道。
    秋辭搖頭：“秋辭自幼雙目失明，時候來在紅塵閣的時候才被醫治好的，沒有見過恩人。”
    “若是這樣，你還想報恩嗎？”憐舟羽之又問。
    “怎麼不想？”秋辭說道：“那琵琶聲至今我也還記得，如果三生有幸還能夠聽到，秋辭萬死不辭。”
    “那你有沒有想過去找？”憐舟羽之再三問道。
    “找？怎麼著？普天之下，眾生芸芸，秋辭隻不過是萬物之一，又有什麼能力去這樣做呢？”
    憐舟羽之一下一下輕輕撥動著琵琶弦，思索了一陣子，才開口道：“也許你說的是對的，在這萬象天地之間，我們隻不過是一閃而逝的存在。”
    “既然如此，又何必執著於追求些什麼呢？”秋辭將話接了下來，“得之吾幸，失之吾命，一切隨緣吧。”
    “是啊，人生而在世，或金戈鐵馬，或閑雲野鶴，可死後世間依然一片繁華，不會有任何改變。人生而在世，什麼也沒有帶來，自然什麼也不會帶走。”憐舟羽之撥著琴弦，調不成曲，緩緩說道。
    “看來憐舟大人也是明白的。”秋辭笑道。
    憐舟羽之之間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摩挲著琴弦說道：“明白又怎樣，我做不到。”
    秋辭一愣，問道：“為何？”
    “為何？”憐舟羽之重複了一遍，然後才說道：“萬物皆有貪嗔癡，就算看得破，也不一定放得下。”
    秋辭沉默了一下，低語道：“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憐舟羽之聽到這句話，突然抱著琵琶大笑起來。
    秋辭一臉震驚外加不解地看著他，疑惑地問道：“憐舟大人為何發笑？”
    “你問我為什麼笑？”憐舟羽之笑得更厲害了，就像聽到了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話。
    “是。”秋辭對憐舟羽之的這種舉動也不惱，很耐心認真地看著他。
    憐舟羽之被他這種眼神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才說道：“秋辭啊，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苦海既然無邊，哪裏又來得岸？塵世便如苦海，隻是有的人有筏，有的人有舟，而有的人隻能茫茫沉浮於此。包袱重了，你隻能想辦法把自己的船早得更大，才能不沉下去。而且這苦海之上泛舟者繁多，是隨波逐浪還是逆流而上，都要靠你自己決定。要想脫離這苦海，除了消失於這世間，還有什麼方法？”
    秋辭驚訝地張了張嘴，半響才說道：“憐舟大人說的這些，秋辭從來沒有想過。”
    “沒想過就對了。”憐舟羽之說道：“想得越多，苦惱越多。”
    “那憐舟大人苦惱麼？”秋辭問道。
    “還好吧。”憐舟羽之摸摸下顎，“有些東西想是想了，可是想完就把它扔在一邊了，別總是背在身上。有個時候，活著的目的還是單純一些好。”
    “秋辭明白了。”
    “無論怎樣活在世上都好，因為隻要還存在，什麼事情都還有可能。其實為了活著，卑鄙一點也沒什麼。與其兩袖清風地被人迫害致死，還不如拿起刀劍刺入敵人胸膛。人是要為自己活著的，名垂青史對於死去的人而言，什麼都算不上。”憐舟羽之說道。
    秋辭低下頭，表情有些憂傷：“可是這樣不是很自私麼？”
    憐舟羽之看他的眼神有點無奈，但他還是說道：“我說的這些隻是一部分了，最重要的還是看自己的意願。如果你想去做什麼事情，那就放開手去做好了。因為如果一個人做不做一件事情不是由自己決定的，那他做這件事的意義何在呢？至少對他自己而言是沒有意義的吧。隻要你願意，你不服輸，你就無所不能。”
    “可是總會有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時候。”秋辭說道。
    “把我說的這些話忘記吧。”憐舟羽之不打算再解釋他的疑問了，再這樣無休止地問下去，永遠都沒有盡頭。
    “是。”憐舟羽之不說，秋辭就算再好奇，也不會去強迫他。
    人生在世，是應該處事圓滑，還是應該不為五鬥米折腰？
    水至清則無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