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畢夏幾乎吼破天的失控嗓音，鄭宮麵無表情地把襯衫拉了下來。
    鄭宮好像並不在意腰上一道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痕，並且閉著嘴，不願意回答畢夏的問題。
    “鄭宮，你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畢夏心驚肉跳，把鄭宮翻過身和自己麵對麵。他盯著鄭宮的臉，突然覺得鼻子好酸，感到喉嚨給釘子一樣的疼痛感快戳破了。
    可是鄭宮依舊麵無表情，垂著眼簾推開畢夏的手：“小傷。”
    “這還算小傷？這是人身傷害，我要報警！”畢夏心痛得快站不住了，手忙腳亂地拿出手機來。他看得出來鄭宮不想和他說實話，可是他真的不能眼睜睜看著鄭宮身上發生這種事卻什麼都不做。
    他記得一年前和鄭宮一起被綁架的那次，那次鄭宮也受了很重的傷，每次一回想起那時候的一幕幕，畢夏就心疼得受不了，他還從沒有想過，有一天居然還要麵對一樣的心痛。
    鄭宮一隻手抓住畢夏攥著電話的手機，撐起上半身。“報警會給我添麻煩的。”他的語氣不是那種強硬的命令，而是一種征求。他能明白畢夏心裏的焦慮，所以他並不生氣，好像是在詢問：可以別報警嗎？
    畢夏被鄭宮這樣的表情弄得小心髒一哆嗦，默默地放下了電話。“那你告訴我怎麼受的傷。”
    鄭宮傷口還疼的厲害，於是又趴下，頭靠在手臂上。他好像歎了口氣，不大情願地說：“家法。”
    “加法？”畢夏沒聽懂鄭宮的意思，因為他完全沒料到在當今社會還有家法這種東西存在。過一會他突然聯想到鄭宮曾經徹夜抄寫兵法的事情，於是聯想到了一些線索，驚歎：“你們家還有家法？”
    鄭宮點頭：“嗯。”
    畢夏一口氣屏住，有些難以置信。他使勁平靜了好一會，才接著問：“是你爸爸？他為什麼這麼做？”
    鄭宮抬頭看了畢夏一眼，眼裏有點自嘲的意味：“因為他知道我交了個男朋友，而且還拒絕分手。”鄭宮把頭低下去，重新放在手臂上。“這是我第一次拒絕他的命令，他非常生氣。”
    我果然還是連累到他了。畢夏心裏一酸，差點讓熱淚滾出眼眶。
    過一會他深吸了一口氣，嚴肅地看了鄭宮一眼，突然從床上下來，怒衝衝地朝門外走。
    鄭宮回頭看他：“你去哪？”
    “我要去找你爸爸。”
    鄭宮知道這是畢夏的一時衝動，也知道畢夏就算真的去找也絕對找不到，可是他眼裏還是有波紋跳動了一下，淺淺的，感動的漣漪飄過去。鄭宮低聲喊他：“回來。”
    “告訴我你爸在哪兒，我不怕他。”
    “不要去，畢遠已經出事了。”
    畢夏十分激動，腦子已經被心疼和衝動占滿了，可是聽到畢遠的名字後他征了一下，腳步在門邊頓住。
    畢夏回過頭看著鄭宮，眼裏起起落落閃過很多東西。他歎了口氣，傷感地說：“對啊，你男朋友不是我。”腦海閃過手機彩信上的照片，裏麵和鄭宮站在一起的是畢遠。不是他。畢夏突然感到很頹廢，靠著門框閉上了眼。
    看畢夏一副要死掉的樣子，鄭宮忍著疼痛坐起來，烏黑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畢夏：“你真的到現在還不明白嗎？”他生氣了，真的生氣了，如果到這一步戀人還沒理解他，那他們之間的信任度和默契度也太讓人失望了。
    畢夏順著牆壁滑下來，膝蓋曲著，胳膊肘無奈地搭在膝蓋上。“你讓畢遠當我的替身？”在自己利益受到損失之前做出預案，將一切的風險轉嫁出去，這是每一個商業精英必備的戰術素質，可是畢夏沒料到鄭宮真的會為他做到這一步。
    畢夏激動後便十分沮喪，兩手抱住頭。“你沒必要這樣……”
    鄭宮牢牢地看著畢夏，深沉地說：“我不會冒險，而且事實證明我是對的。”他閉了閉上眼，顯得很累。“畢遠在街上被人襲擊，我唯一慶幸的是，現在躺在醫院裏的不是你。”
    聽到這裏畢夏突然把頭埋進膝蓋間，很難過地深吸了幾口氣。那個叫畢遠的青年他見過的不多，可是這樣一個沒什麼交集卻被他暗暗嫉妒和憤怒的人，現在在替他承受著本該降臨到他身上的災難。
    “他傷的怎麼樣？”
    “不嚴重。”鄭宮輕描淡寫。
    畢夏悄悄從臂彎中露出一條縫，偷看著此刻鄭宮深思著的陰沉麵孔。突然他想到和鄭宮一起住院的那段日子，就問：“還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事情嗎？”
    “哪件？”
    “裝死也別太逼真，我很累的。”那是在從綁匪手裏死裏逃生後，畢夏對鄭宮說的。當時鄭宮點了點頭，說好，不過以後抱人別從後麵摟住，我喘不過氣……想起同生共死的那一幕，畢夏鼻子一酸，淚意又快要決堤了。
    “我這次又沒有裝死。”鄭宮挑剔地看著畢夏，好像覺得戀人是在對自己找茬。
    畢夏也不高興了，埋怨地看著他。“重點是逼真好嗎？你這次和畢遠演戲演的太逼真了，你知道我這段日子怎麼過的麼？”
    “你太笨了，如果把整個計劃告訴你，你本身就會變成最大的破綻。”鄭宮坦誠真相。
    畢夏憋了口氣，不高興地說：“那你現在怎麼又肯說實話了呢？”
    鄭宮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轉頭看向牆角碎了一地的電話。
    畢夏腦子一陣轟鳴，想起鄭宮剛才質問他“你知道這個電話的價值嗎”時極度可怕的臉。
    鄭宮閉了閉眼睛，已經坦然接受現實：“那個電話裏有監聽器，你那一摔已經曝光了我所有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