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麵的雨水一直不停地下著，淅瀝瀝的聲音讓人恍惚像是瞬間從炎炎的夏季過度到了含著淡淡涼意的初秋。
    鄭宮半躺在病床上，烏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不時有雨水零星濺落的玻璃。他眼睛格外的黑，泛著一股潮濕般的濃鬱色澤。
    病房的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
    “鄭宮，我可以進來嗎？”畢夏從門外探進來半張臉，眼睛帶著點小心地看著他。
    鄭宮點點頭：“進來。”
    “你怎麼樣？好點嗎？”畢夏抱著一束白玫瑰進來，輕輕地放在了床頭的花瓶裏。
    鄭宮看著花，難得感興趣地問：“怎麼買了白玫瑰？”
    畢夏翹起嘴角一笑，含著驚喜地說：“那我下次買紅玫瑰？”
    鄭宮看著畢夏，用低沉而意味深長的聲音說：“你可以試試。”
    畢夏心知肚明地歎了口氣，說：“還是算了。”情人節訂紅玫瑰的教訓他可沒忘記，沒有鄭宮許可他才不敢冒險去試第二次。
    鄭宮轉頭望著窗外，瞳孔裏折射著一些細碎的亮光。他突然說：“雨天。”
    畢夏隨著鄭宮的話題轉頭也看著窗外，接著感歎般的：“啊，是雨天。”
    “我們很少這樣一起安靜地看天氣變化。”
    “嗯，很少。”
    “我們認識一年零一個月了。”
    鄭宮數出來的日子精確到了月份，而畢夏卻隻恍惚記得一年多一點。
    畢夏扭過頭看著小自己四歲的出色的戀人，突然感到胸膛裏堆積了滿滿的，必須說出口的東西。那好像是一種原始的本能，也好像是一種超脫的靈感，總之不說出來的話，心髒就好像會被撐得裂開。於是他攥緊拳頭，盯著鄭宮說：“鄭宮，我愛你！”
    聽著戀人突來的愛的告白，鄭宮卻隻淡淡看著窗外。他冷情的雙目裏紋絲不動，似乎對於愛和表白沒什麼感觸。
    畢夏就知道鄭宮會是這個反應，雖然每次都是他自己說著我愛你之類的話並且在之後的冷場中尷尬無比，可是他每次都忍不住——有些話是不得不說出口的，那是人類生而就有的本能，藏不住，也克製不了。
    冷場之後畢夏才感到丟臉，繼而紅著麵頰也把臉孔轉向窗戶。他在心裏安慰自己：反正在鄭宮麵前丟臉不是兩三天，習慣就好。
    可是這時候，他突然聽見旁邊傳來鄭宮淡淡的、似乎不太真實的聲音：
    “Metoo。”
    畢夏猛一抬頭，瞪大眼睛想確定自己剛才不是幻聽了——
    鄭宮回應我了？鄭宮說“Metoo。”？鄭宮承認他也愛我？
    一股熱潮在畢總經理小小的心髒裏炸開，那種感覺就像冬天縮在被子裏看窗外盛放的煙火，全部的溫暖和美麗都綻放在了自己小小的世界裏。
    腦子裏充滿激動，心髒裏滿含了悸動，但是四肢和後背卻反而麻木了，畢夏看著鄭宮半天沒能動。
    “最近我有特別的事情要處理，近期會在別處暫住。”鄭宮無視畢夏的激動，淡泊的聲音似乎隻是說著無關緊要的話。
    畢夏在意外中回神，問：“什麼特別的事情？很複雜嗎？要離開本市？”
    鄭宮卻眯了眯眼睛，然後把被子拉過肩頭，躺下：“我困了，你不要打攪我。”
    畢夏一陣失落，隻好強顏歡笑：“好，那你好好休息。”
    由於病人下了逐客令，畢夏雖然滿心的擔憂，但也隻好黯然地關了門出去。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外麵的雨水突然變得狂暴，一陣一陣的碩大雨點噼裏啪啦砸著底下的人群和建築。畢夏進醫院的時候將雨傘借給了一個病人，於是現在出門就隻好望天興歎。
    這時突然一把傘罩在他頭上，接著傳來某人樂嗬自得的聲音：“總經理，就知道您一定沒有雨傘。”
    畢夏扭頭一看，愣了一下：“小江？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看著總經理眼睛裏的疑惑，小江得意更甚了：“身為一個出色的處理，怎麼能連自己總經理身在何處都不知道呢？那我還不如跑一趟人才市場，給您換個助理算了。”
    畢夏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充滿鄙視地看了自己這得瑟小助理一眼。“好，下次你辭職的話，還給你按照最高標準補貼。”
    小江將車子從車庫裏往外倒，方向盤打了個一百八十度。畢夏才發現他車技十分好，像個老手。
    “總經理，你最近在忙什麼啊？”小江調著車頭，一邊悠哉哉地問。
    畢夏坐在副駕駛上才不理他，隻說：“多管閑事。”他的這個助理別的本事沒有，但是挖八卦的本事一道一道的，畢夏有多少私房小秘密幾乎都給他扒拉走了。這次畢夏學精了，決定閉口不談。
    正這時，車子後方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喇叭聲，接著是引擎加速的轟鳴。小江手疾眼快，立刻將車身側退了三十公分，接著一輛黑色跑車幾乎擦著車頭呼嘯了過去。
    “這人想謀殺啊？”小江坐在車裏大叫，脖子從窗戶伸出去老長。
    畢夏拉了拉他袖子，說：“算了，來醫院的多半焦急，理解點。”
    小江氣衝衝地坐回來，一邊掛檔一邊埋怨似的說：“總經理，你就是太好說話了，以後會吃虧的！”
    畢夏依舊不在意，笑著說：“算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突然的，畢夏望著窗外眼神一定。“畢遠？！”他吃了一驚，兩手下意識攥了一下。
    “總經理，你熟人？”看著黑色跑車的車主急衝衝下車的背影，小江疑惑地問道。
    可是還沒等到回答，就看見畢夏推開車門衝了出去。“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去就來。”
    看著畢夏匆匆離開的背影，小江坐在車裏定了一下。然後他輕不可聞地似歎了口氣，剛剛還在眼裏遊動的情緒突然石沉大海一樣淡漠了。他靜靜地發動了車子，然後將車身挪回原位，等待畢夏回來。
    畢夏追逐著畢遠的腳步一直到醫院電梯口。看著那一襲白色西裝的修長背影，畢夏覺得心底一陣陣似和什麼激烈交戰著。他看見畢遠進了電梯，然後電梯上行，最終在鄭宮病房的那一層停了下來。
    一陣說不出來的滋味在心裏炸開，畢夏攥著手從樓梯快速奔了上去。
    畢遠於畢夏而言可以算是個幾乎沒有交集的陌生人，可是上次在鄭宮酒會上所見的那一麵讓畢夏此生難忘。
    那一晚鄭宮當著所有賓客是麵，和畢遠站在一麵燈火輝煌的高台上，還有鄭宮親和微笑的臉，以及他親昵地放在畢遠肩上的手。
    喘著粗氣跑上了九樓，畢夏已經大汗淋漓。他在樓梯口緩了一口氣，然後整理形容一步步走向鄭宮的病房。
    這時候麵前突然攔出來一隻手：鄭宮的助理victor微笑著擋在畢夏麵前。
    “畢總經理，總裁現在忙，請不要打攪。”
    看著麵前像狐狸一樣笑眯眯的男人，畢夏心裏竄上來一團火。他板臉，低聲說：“讓我進去。”
    “總裁正在和客戶談公事，您進去不合適。”victor笑如三月風，但是溫和而疏遠的假笑更容易激起人的怒火。
    畢夏沉著麵色，突然不容反駁地隔開victor，然後哢一聲推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