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無話可說！”
    簡曦一如既往的沉默著，麵對這這個喜怒不明的當朝天子，沉默是最好的法寶。這個辦法倒是他的祖父，曾經馳騁戰場的大司馬大將軍教會他的。
    “作為一個將士，如何要讓底下的一幹士兵服從你，讓你的敵人怕你，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不了解你，人們對於自己所不知道的東西，從來都是心存懼意的。”
    想當年他的祖父在沙場上殺敵立功，所向披靡的時候，除了那過人的膽色，無所畏懼的英雄氣概，還有就是那視人命如草芥的殺戮，砍，不斷的向前砍，不斷的殺，殺紅了眼，殺的血流成河，殺的空氣中全是血腥味。
    你不可以有一絲的疑惑，不可以有一絲的回想，你隻能不停的往前衝。
    但凡你遲疑了，下一個刀下亡魂就是你。
    睜著眼睛看著自己身首異處的時候，可能你都還不知道你已經死了。
    所有的勳功章，所有的榮耀，所有的錦繡榮華，就是這樣在一次次的殺戮中奪得來的。
    所有的殺戮，也是在一次次的與死神的搏鬥中，換來了至今顯耀的身份。
    這是他的祖父教會他的。
    他一向視祖父如同神邸，既然是祖父精心告誡他的，他自然時刻放在心裏。
    隻是眼前眯著眼睛，明顯的顯示了他的不耐煩。
    “微臣無話可說！”
    第一次見到簡曦的時候，是在三年前，那個時候他剛登上帝位，正值雙十年華，人生最頂峰的時刻，也是他第一次君臨天下，掌握著天下蒼生的命運時刻。
    他見到了簡曦。這個十四歲就被送入軍營，在邊關征戰十年的大將軍。
    如是說起這個人，倒是有趣的很。
    曾經的富貴公子哥兒。
    一個被簡府的人捧在手心裏，當做是最為寶貝的簡府繼承者，平日裏是極致的榮華富貴，華衣玉食，可是這樣一個從來沒有受過什麼苦的公子哥兒，卻被送上了邊疆。
    不過就是為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罷了。
    不過就是為了讓簡府榮寵繼續的傀儡罷了。
    那些年，自己從先王那裏，倒是陸陸續續的聽過這個人的一些趣事。
    比如吃不得苦，比如不與將士同營而眠，比如與敵做戰的時候，居然還穿著狐尾服，還帶著手套。
    當然還有營裏的都尉私下裏給他開的小灶，還有伺候的女婢，獨一人的吃食。
    哪怕就是他這個正宗的天子去了，恐怕都沒有這個待遇。
    一個十足的草包。
    這是趙莫對這個簡曦的唯一印象。
    隻是那十餘年來，趙惜對於簡曦，雖然看不上，可是對他的耳聞從來沒有斷絕，以至於他對這個簡曦簡大將軍的了解，倒是比自己身旁的人還多。
    三年前，左都尉左維裏調動了十萬大軍一舉打入敵人的腑髒，終於使得這個敵對的王朝分崩離析，軍隊重重受挫，再無力發動對鄰國的戰爭。
    戰役結束，班師回朝。
    凱旋的各位將士人人有賞，三級以上將士都受到了提攜，而第一次的，他見到了簡曦。
    見到了這個對他而言如雷貫耳的人。
    金色的光芒照耀在他的鎧甲上，簡曦一身的盔甲坐在那匹汗血寶馬上，身後是長長的隊伍，還有看不到邊的路的盡頭。
    簡曦的背影融入了金色的夕陽下，麵色看不清，可是看著有些沉默。騎在馬背上的他看起來倒是頗有幾分威嚴之氣，似乎不單單像是傳聞中的無能和荒唐。
    趙惜站在城牆上，看著這虎狼之師的凱旋，看著這個人，第一次的，起了戲弄之心。
    “你，可是簡曦，簡老將軍的孫子？”
    趙莫看著他，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趙莫覺得有些刺眼，微微眯起眼睛，他看不清眼前人。
    眼前這個融入夕陽光芒裏的人。
    簡曦抬起了頭，也是第一次見到了當朝的天子。
    兩人彼此都有些錯愕。
    趙莫想不到這人居然如此的清秀和淡定。
    簡曦也想不到當朝天子居然如此的俊美。
    本來在趙莫一直以來的想法裏，早就將這個簡曦劃入了草包的行列裏了。
    此刻才發現，這個草包，居然也是一個清秀的草包。
    而簡曦一直以來，對於當今天子的想象，從來都是一個大腹便便留著胡子的中年男子的模樣。
    此刻有些怔愣，倒是才發現自己的可笑，當朝天子即位也才二十有三。
    自己怎麼會將他劃入半糟老頭的行列呢？
    雖然有些意外，不過趙莫對於簡曦的戲弄之心倒是不減。
    “左都尉得令，簡大將軍領兵五百，深入敵陣腹地，殺敵五千，取敵首級，以致敵軍群龍無首，軍心大亂，為我軍大敗敵軍陣營立下赫赫軍功，特上書麵呈，賞賜簡曦簡將軍府邸一座，傭人百名，白銀一千兩，以昭君心。”
    念完這一通，趙惜有些看笑話的看著他。
    對於左都尉的這番言辭，他心裏明白，這旁人都沒有什麼軍功，就這簡曦一人有勇有謀，以一敵百，殺的敵人落花流水，這還不就是他的祖父，簡老將軍的意思嗎？
    為的就是替這個簡曦攬軍功，他倒是要看看這個簡家公子，是不是可以臉不紅心不跳的吞下這枚果子。
    當下裏士兵眾目睽睽，可是四處卻是寂靜萬分。
    趙莫的這個行為，雖然看著是在表揚簡曦，可是心裏人人明白，這不啻於把簡曦推上了烤著火的木堆上。
    就這麼赤裸裸的為簡曦攬軍功，將其他人置於何地？
    眾將士用血，用命奪得的勝利，此刻居然全歸於一人，讓其他人如何可以福氣。
    “簡卿家，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趙惜這話倒是附在簡曦的耳邊說的，看著像是交頭耳語，其實隻是挪揄。
    微微的眯起眼睛，趙惜有些笑意的看著他。
    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得天獨厚的簡家公子，會如何應對。
    “微臣無話可說。”
    沉默了片刻，簡曦抬頭看著趙莫，突然，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半屈著身子，揚起頭，對著趙莫道：
    “微臣謝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