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曦知道自己已經凍僵了。凍得自己有些眼冒金星了，當然很大的程度上是餓的，畢竟他也是餓了一夜，也困了一夜，又冷了一夜。
    所以看著眼前的人影的時候，他發現前麵出現了很多個人。
    當然是自己眼花了。
    陛下隻有一個，而且就一臉不悅的看著自己。
    好似自己犯了滔天的大罪。
    其實嚴格說起來，他確實犯了個錯誤，沒有將人給殺盡。
    可是他也不相信一個小娃兒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
    當然即使他確實錯了，想他堂堂的簡家嫡傳子孫，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
    不過其實嚴苛的算起來，這也並不是第一次有這種體會。
    以前在邊疆行軍打仗的時候，怎樣的環境沒有遇見過，最嚴厲最困難的時刻，是自己手下的士兵用身上禦寒的棉衣果腹，用樹枝充饑，
    當然即使在那樣嚴苛的環境下，他依然沒有現在這種被凍僵的感覺。
    也沒有這種時刻深切懷念睡眠的時刻。
    那個時候環境再不好，遇敵對立的時候兩軍氣氛再緊張，他依然被保護的很好。
    祖父派他去征戰沙場，其實並不是真的要他去送命，送命這種事情，早在他祖父年輕的時候就幹過了，天下是他祖父打下來的，若是自己的後代子孫不能享受他所打下來的一切，享受這一切榮華富貴，那他還那麼拚命幹嘛。
    所以他被送上前線，其實隻是為了給自己鍍上一層金，隻是為了以後能更好的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所必須要做的籌碼而已。
    也是為了保障簡府世家的一切而必須做到的保障而已。
    所以在軍隊的一切，住最好的帳篷，吃最好的食物，喝最好的酒，擁有最好的婢女，和穿著最好的禦寒衣裳。
    簡直就是神仙過的日子。
    特製的狐尾服，用狐狸腋下最柔軟的那塊毛製成的披風和手套，可以抵禦住邊塞的寒冷和冰雪的侵透。
    遇到兩軍對戰的時候，自己被派在了最後的步兵隊裏，等著收兵點貨物。
    以及等待欽點勳功章。
    這就是他所需要做的事情。
    想到這，簡曦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他知道軍營內有許多的士兵不服他，可是那又如何，遠在溫柔鄉裏的帝王和朝堂看不到你們是在邊塞怎麼打仗的，他隻看你的六百裏加急，以及朝堂上是否有人為你說話。
    所以他理所當然的坐上了今天的位置。
    一個手握軍權的將軍。
    為當今陛下所用，成為一個棋子，一個工具。
    或者不為當今陛下所用，那麼簡府衰敗，榮耀不再。
    無論如何自己不能走到這一步。
    祖父辛苦支撐起來的家族，不能毀在了自己手裏。
    哪怕自己麵臨千夫所指，那麼隻要能讓簡府興旺下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就是自己對祖父辛苦養育的回報。
    也是自己的責任。
    自己來到這人世間唯一的目的和價值。
    想他簡曦從來都是隻有這個想法和目標，隻是在趙王府裏，臨時出了個叉子。
    那是個意外。
    可是也許陛下容不下這個意外。
    “簡愛卿，凍壞了吧！”
    眼前的人神色漠然的看著他，一身明晃晃的龍袍，繡著五爪金龍彰顯貴氣，那五官精致，好看，可是眼神明明是無所謂的，但是依然讓人感到一股銳利的光芒。
    其實當今陛下還是很年輕的，登基即位也才三個年頭，可是那股子狠毒勁頭還是讓一幹老臣們膽戰心驚。
    所以說，有人天生是強者，因為他善於除掉不利於自己前進的障礙。
    有一種狼一般天生的直覺和狼一般銳利的爪牙，有狼一般狠戾的心。
    他還善於發現銳利的工具，有敏銳的時機，能夠牢牢掌控他。
    讓自己無往不利。
    為己所用。
    趙莫坐在座椅上，手裏有意無意的撥弄著那燭火，像是一個孩童一樣的興致勃勃，手指劃過那火苗，感受那淡淡的溫度。
    他看著眼前人。
    若是說起來，簡曦比他才年長四歲。
    想他十四歲就被送到軍營磨練，待在這軍營裏十年的光陰讓他學會了不少東西。
    十年在邊塞行軍打仗的日子，既讓他看起來有點滄桑，可是也更加成熟。
    而回到京城這三年的時間，也讓他更加沉默而內斂，既不會輕易的相信別人，也不會輕易的讓別人知道自己。
    所以他即使大不了幾歲，卻感覺是截然相反的兩個人。
    簡曦容貌清淡，性格內斂，沉默，做事決斷，為人處世卻又有幾分圓融。
    趙莫容貌精致，性格狂野，狠戾，做事狠毒，為人處世卻又有幾分囂張。
    有點相似，又有點互補的性格。
    也許是因為這樣，所以一開始趙莫就自然而然的任用簡曦做他的棋子和工具。
    簡曦身上由他相似的一部分，又有他所沒有的一部分，比如做事細致，認真，思慮周全而又不留餘地，比如他的淡定，沉默，而又圓融的一麵，讓自己可以十分自然的信任他，並且將事情交由到他手上，讓他完成。
    這是一場交易。
    趙莫用自己的帝王之位的穩固來交易簡曦的心願。
    有野心的人不可怕，沒有弱點的人才是可怕的。
    這是趙莫對簡曦的評價。
    簡曦有野心，可是不夠大，有決斷，可是太圓融，他的野心被牽掛在他家族的興盛上，這是他的束縛，也是他的動力。
    抬眸看著眼前人，趙惜不徐不慢的開口說道。
    “愛卿可是時常讓寡人意外呢？”
    就好像尋常人家的談話。
    卻忘了讓眼前人凍了一夜的人是自己。
    “謝陛下掛懷，臣下不冷。”
    有些冷靜的開口，待了一夜，也站了一夜的自己，此刻除了想回家好好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好像也沒有什麼再去想奢望的。
    溫暖的棉被，溫暖的火爐，還有溫暖的煲湯，這才是自己現在所想要的。
    如是陛下可以大發慈悲之心，自己回去一定給他上個長命碑。
    早晚叩首，傾心祝禱；
    隻是當今陛下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好心眼，除非是今天天氣轉陽，又或者太陽從西邊升起。
    “哦，這麼說來，簡愛卿對於朕，倒是沒有什麼要說的嗎？”
    有些氣定神閑的看著他，趙莫手扶著案幾，側著頭看著他。
    “陛下，早朝時間到了。”
    門外的太監總管扯著尖細的嗓音，開口提醒道。
    如果你實話實說，朕倒是可以讓你回去好好睡一覺，若是沒有什麼話說，今天就再陪著朕站崗一晚吧。
    “微臣無話可說。”
    簡曦如是答道，沉默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