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言澈背著墨冉回到山間小屋時大家都已經睡下了，沒人知道他們的離開，不知道什麼時候墨冉已經安靜的趴在他肩上睡著了，睡的很熟，就連路言澈捏過他鼻子都沒有察覺。旁邊睡的跟死豬一樣沉的雷切爾自然更沒反應。
    將墨冉安置到床上後他就起身為自己倒了杯水，爬了那麼久的山路他早已又渴又累，然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重新端詳起墨冉來。
    那一夜，路言澈久久無眠，直到快要天亮他才迷迷糊糊睡過去，但即使在夢中，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仍然讓他心悸。
    他知道墨冉的腿並沒有摔壞到不能走路的地步，這一點從他那麼靈活的蹦到他背上就可以看出這小子在說謊，但不可思議的卻是他並沒有戳破，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背著那死小子爬過這麼長的一段山路。
    尤其當那小子說著什麼隻做他的墨冉時，他的心竟然不聽使喚的猛跳。他試圖安慰自己，也許這隻是低血糖或者是太累了，然而，事情的糟糕程度卻遠超過他的想象。
    “前輩，你臉色很差啊，是不是感冒了？”
    墨冉瞧著路言澈有些蒼白的臉色，擔憂的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額頭，卻被路言澈猛地一把拽住，雙目瞪圓，嗬斥道；“你幹什麼？”
    現在就連輕微的觸碰都能讓他慌亂，慌亂到……無法自己。
    好像身體裏一直隱藏的很好的東西突然失控了。
    他在害怕。
    關於他們失足滾到山下的事，倆人很默契的選擇了掩蓋，同時也再次證明了墨冉的腿根本就沒有什麼問題。
    他被路言澈這幅像是幹了他全家一樣的表情給搞糊塗了；“我隻是看看你有沒有發燒啊，幹嘛這麼激動？”
    青年窘迫了，他幹咳幾聲；“沒事，別大驚小怪。”
    少年很委屈的嘟囔著；“到底是誰大驚小怪啊？”
    安娜的目光停在了路言澈身上，她微微蹙起眉頭，抿了抿唇，卻沒說什麼。
    此刻，他們正在回去的途中。
    ……
    從回去後，雷切爾就很細心的發現了兩件令他捉摸不透的事。
    第一件，小白兔尼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跟白天鵝艾米的關係好了起來，倆人經常一起跑來跟他們一起吃飯。尼可對墨冉的心思，他們都清楚，但這個艾米盤算的目的卻讓雷切爾無法猜透。
    第二件，路言澈的大姨夫好像又來了，他鬱鬱寡歡，整個人都憔悴了一截。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對墨冉好不容易變好的態度也突然差起來，搞得墨冉老是三天兩頭往他這裏打聽路言澈是否受了什麼刺激。
    拜托，你們兩口子天天形影不離的，連你都不知道的事他怎麼會清楚啊！
    雷切爾對此很是鬱悶。
    但他又覺得自己身為路言澈的摯友，確實有義務過問一下。於是他找了一個很閑的周末，把兩位當事人叫出來準備共同切商切商。
    “你怎麼在這裏？”這是路言澈見著墨冉說的第一句話，他的眼睛裏似乎隻有那小子，完全忽視了旁邊的雷切爾。
    墨冉覺著委屈，他不明白他究竟做錯了什麼，以至於前輩現在如此反感他。明明他們前兩天還一起去泡溫泉，他還背著自己爬了那麼遠的山路，在知道他說謊後也沒有責怪他，這些都說明了前輩很關心他不是嗎？那麼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從回來後，墨冉這些天就一直在回憶，回憶他是不是哪裏做錯了，然而無論他想了多少遍，都無法給出一個完美到能讓自己信服的答案。
    他看著他，想要問出口的話卻在青年漠然的目光被吞沒。
    於是他隻能看著他，欲言又止。
    嗅到了如此尷尬氣氛的雷切爾立刻起身，很英勇的打起圓場；“對了，你們要喝什麼，我請客。”說著把兩份價目單遞了過去。
    倆人麵目表情的看完價目單，很有默契的同時選擇了偏貴的那種咖啡。
    雷切爾幹笑了幾下，在心裏默默的罵著，我靠，你們倆是玩老子的吧？啊？是吧？
    服務員熱情的接過價目單，看到雷切爾一臉憋屈的表情，不緊不慢道；“今天又是你請客啊？你可真大方。”
    雷切爾眼抽；“沒……沒什麼。”
    我他媽的今天又虧本了，雷切爾鬱悶的想。
    在等咖啡的這段期間，墨冉對著雷切爾使了無數個眼神。雷切爾很無奈，為毛他有一種自己在當和事老撮合吵架小夫妻的錯覺。
    而悲哀的是這和事老他還非當不可；“我說路言澈……”
    然而他還未說完，對麵的路言澈就騰的站起來，淡淡道；“不好意思，我有點事情要先走。”
    “前輩！”墨冉也緊跟著站起來。
    前輩在逃避！
    不管是在學校還是這裏，前輩都在逃避他！
    雷切爾也迅速站起來一把拉住他；“等一下啊，路言澈！”
    路言澈看了一眼墨冉，視線最終停在雷切爾身上；“放手，雷切爾！”
    “老子不！”平時幾乎沒怎麼生氣的雷切爾頭一次表現的很氣憤；“你他媽的究竟是怎麼了？大姨媽來了還是大姨夫來了？你知道你現在像個什麼樣子嗎？”
    雷切爾氣憤的並不是路言澈這樣古怪的脾氣，而是他那副連他都信不過，什麼都不告訴他的態度！
    他決定要好好教育教育這小子！
    “這不關你的事！”受雷切爾的影響，路言澈的音調也高了起來。
    “不關我的事？你他媽的再說一遍看看？”雷切爾的眼珠瞪的都快出來了，他衝過去抓住路言澈的衣領，大有要幹一場的趨勢。
    墨冉在一旁看愣了，他還來不及阻止，就看到路言澈猛地用力甩開雷切爾轉身就撞到了服務員，滾熱的咖啡燙了他一身。
    “對、對不起……客人……”旁邊的服務員慌亂的不知說什麼好。
    “前輩，你沒事吧？”墨冉幾乎是飛過去，卻還沒等靠近就被路言澈無情的推開；“別碰我啊！”
    他狠狠的撞到了桌角，手臂頃刻就麻了。
    雷切爾臉色黑的嚇人；“路言澈你別太過分了！”
    “我他媽怎麼過分了？”
    是啊，我他媽的怎麼著了？
    不就是推了那小子一把嗎？你他媽的這麼激動搞個毛啊，老子又沒有錯，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不是嗎？
    他活該啊！
    路言澈惡意的想。但當看到墨冉那一臉受傷的表情，他又覺得心很壓抑，壓抑到他都快無法呼吸。
    “前輩……”墨冉似乎毫不在意，他撐著桌慢慢站起來，衝他淡淡笑道，“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是啊，為什麼啊……
    為什麼他要這樣啊，為什麼他好像個神經病一樣見人就咬啊，為什麼，為什麼啊……
    這一切不都是因為你嗎？
    路言澈冷笑；“因為你很煩啊，因為受不了你啊，因為你很惡心啊……”
    “兩個男人之間老說著什麼我喜歡我愛你他媽的不覺著惡心？”
    “每次一看到你我都會想吐啊，這些你懂嗎？”
    “你能不能不要煩著我了，算我拜托你好嗎？”
    那是雷切爾頭一次覺得路言澈像個混蛋。那也是頭一次路言澈覺得自己像個混蛋。
    少年沉默的聽著，他低著頭，臉上是被碎發遮住的陰影，路言澈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聽到自己身體裏有什麼碎掉的聲音。
    半晌，少年一如既往的露出了笑容；“我知道了，打擾你這麼久真是抱歉啊，前輩。”
    但那笑容卻那麼不真實，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
    安娜是在準備看電視的時候被路言澈一個通訊給叫了出去的。真是很欠揍的要求，那混蛋居然要求她跟他一起在GAY的酒吧裏酗酒。
    今天下午的事情她多少從雷切爾那裏聽到一些，在那天回來的路上她也察覺到了路言澈對墨冉的心情，想過他會爆發，卻沒想到會爆發的這麼徹底。
    當安娜趕到的時候，路言澈早已喝的臉紅脖子粗，連她都差點沒認出來。
    “你他媽來的這麼慢，在家下蛋呢？”
    安娜語結，如果不是考慮到他在醉酒也許她會很豪爽的賞給他一記上勾拳。
    “喝啊，看著我幹什麼，喜歡上老子了？”路言澈猛灌一口，打著酒嗝不清不楚道，“告訴你沒門啊……”
    安娜再一次覺得喝醉了的路言澈很欠揍。
    “你說，這些男人的腦袋裏都裝的什麼呢？”路言澈睜著醉眼瞧著周圍來來往往曖昧的男人們，“要胸部沒胸部，要屁股沒屁股，你有的他有你沒有的他也沒有，那他媽的哪來的衝動呢？”
    路言澈又猛灌了一口，他搖著空晃晃的酒瓶，語調低了下去；“怎麼就喜歡上男人了呢？”
    安娜叫來一杯雞尾酒，她姿態優雅的晃了晃酒杯，不慌不忙道；“這話你是在問他們還是在問你自己呢？”
    “誰知道呢……”他嘿嘿笑了一下，但那笑比哭還難看。
    “他說他很快轉走，不會再煩我了……”
    “這是好事。”
    “是啊，是好事。”他抓過另一瓶，咕嚕咕嚕的灌下去，“但我他媽的為什麼就高興不起來呢？”
    安娜很平靜；“這說明你不想他轉走。”
    “放屁！”他從酒瓶堆裏昂起頭來，“老子等一下就去買兩斤煙花慶祝！”
    又喝了幾瓶後，路言澈再一次轉過頭說；“其實我並不想說那些話的……”
    “但他媽的為什麼就那麼說了呢？”
    “最糟糕的是，為什麼我他媽的到現在都還在惦記著他呢？他墨冉算哪根蔥啊，我路言澈憑毛要為他在這裏醉酒啊，這他媽的不科學啊！”
    一句比一句高昂，情緒被牽動起來。
    “路言澈……”她輕輕歎了口氣，“你完了，你真喜歡上他了……”
    看來，跟喬伊斯的賭約是她輸了啊。
    真不甘心呢，那混蛋醫生現在一定樂瘋了吧？
    “是啊，我他媽的……”路言澈哭笑不得，他喃喃自語道；“我他媽的……喜歡上他了啊……”
    接下來的事情倒是出乎安娜的意料，因為路言澈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來，撐著不穩的身體站起來念叨著；“那個混蛋醫生當初他媽的在玩我呢！”
    他惡狠狠的說，眸子裏幾分醉意，幾分怒意；“老子要去把他的場子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