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尼可再一次睜開眼的時候，周圍已經是雪白的一片，她的頭還在陣陣餘痛。
    這是在……學院裏的醫務室裏嗎？
    她環顧四周，鼻翼湧入藥物散發出的氣息。
    記憶如碎片斷斷續續的拚湊在一起，在那片或混亂或嘈雜的片段裏她抓住了重心。
    毀壞圖書館，墨冉在旁邊看著→路言澈為她出頭，墨冉在旁邊看著→因為沒有吃飯昏倒，墨冉在旁邊看著→於是被送到醫務室。
    呃……怎麼覺得簡直糟透了？
    尼可苦惱的捂住額頭，還沉浸在在心儀的人麵前再一次出醜的哀傷中，一句“你醒了？”
    又徹底抨擊了她脆弱的心靈。
    於是被送到醫務室，墨冉在旁邊看著。
    果然還應該加上這句麼？
    “……你、你在啊？”
    “嗯……”
    “……”
    “……”
    怎麼辦？
    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見鬼！該死！她現在該說什麼呢？
    「呐，還記得上次被你拿走飯的家夥嗎？就是我哦~順便一提我還是你的同學喲~」
    這也太二了一點吧？
    「我、我是尼可，你的同學，嗯，我是尼可，你的同學，跟你同一級的，同一個老師的，同一個班的學生……」
    這幾句話不是同一個意思嗎？！
    “那個……”尼可扭捏了半天，終於癟紅了臉，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謝謝。”
    “你說謝謝的樣子……活像我搶劫了你全家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墨冉禁不住笑出聲。
    “誒、不、不是……”
    尼可一愣，在心裏默默嘀咕道我全家估計都沒什麼能值得你搶的東西吧。
    “……真羨慕你呢，尼可。”
    少年話鋒一轉，帶了點些許的小哀傷。
    “什麼、什麼意思？”
    她身上有什麼值得他羨慕的嗎？
    “……比如說前輩竟然會為了你出頭！”少年輕歎了口氣，語調裏有種淡淡的無奈，“前輩可是從來都沒有為我這麼跟別人辯解過呢。”
    誒、前輩是指……那個路言澈嗎？
    “前輩那個時候的樣子真帥氣啊……”
    “要是有一天他也能夠那麼為我……或者……”
    誒、為什麼她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能回到以前該多好啊……”
    尼可呆呆的聽著，一瞬竟然忘記了呼吸，因為心忽然疼了起來，帶著一種莫名的壓抑感。
    她的視線停在墨冉身上，少年趴在床邊，臉上帶著微微的幸福感，眼睛明明望著窗外卻不知為何讓尼克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某個熟悉的身影。
    恍惚中，她終於明白了什麼，嘴唇有些泛白，眼睛也變得濕漉漉的。
    啊啊，多麼熟悉的表情啊。
    那不是……跟她一樣的表情嗎？
    是名為「戀愛」的表情啊。
    原來如此，他是……喜歡他的啊。
    但是……
    但是啊……
    垂在床邊的手不自覺握緊。
    “尼可醒了嗎？”路言澈從外麵進來微笑的望著他們，原本盯著墨冉那帶刺的眼神也變得柔和了起來。
    不隻如此，就連身後也一同散發著燦爛的光芒。
    來不及腹誹這耀眼的背景是怎麼回事，尼可就聽到少年更為直接以及可以充分體現他詫異的話語。
    “前輩……你失心瘋？”
    “滾你的失心瘋……”
    即使這樣，青年臉上的笑容也絲毫未減。
    “這是藥，記得按時吃，既然你已經醒了那就應該沒什麼事了吧。”路言澈將藥扔給她，隨後朝著墨冉揮揮手，“我們走吧，今晚我請你吃火鍋。”
    “什麼！”
    墨冉激動的差點就沒蹦起來，尾音都高到有些顫，震的路言澈耳膜發痛。
    “……你這麼激動搞毛啊，我說請你吃火鍋。”
    “前輩……你要不要也開點藥？”
    “開你妹！”
    墨冉咽了咽口水，滿臉的“你確定是吃火鍋不是下油鍋？”
    “不去就算了。”
    這小子是腦袋秀逗了嗎，難得想要請他吃一頓飯……不過想到自己經常對他的態度也難免墨冉草木皆兵了。
    “去、當然去！”墨冉點頭如搗蒜，一個馬步衝上來拽住路言澈的手臂使勁的搖啊搖，親昵到就差說上幾句“親愛的你真愛我”
    “那個……路、路言澈……前、前輩，謝謝你……”
    謝謝你，為我出頭。
    謝謝你，送我到醫務室。
    還有，謝謝你讓我……
    “沒什麼，這種事我是不會幹第二次的。”
    “還、還有……”
    尼可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我……不會輸給你……”
    尼可頭埋的很低，她小聲地念叨著，狹小的空間內唯有她細柔的嗓音回響。
    隻是期待，隻是希冀，隻是……
    那樣是不行的，必須踏出去，自己必須去追求。
    是啊，動動腦袋，想想辦法啊。
    路言澈不知是沒聽明白還是沒聽見，木了一陣子，好半天才從嘴裏蹦出一個“啊？”字，
    並挑高了一邊的眉頭轉過身來望著她，但尼可額前並不齊整的劉海剛好遮住了她的表情。
    在燈光的照耀下，那頭亞麻色的發色竟然也閃耀出了細膩的光澤。
    她深吸了口氣，白色的床單被扯成一團，然後抬起頭直視路言澈，眸子裏浮現出的某種堅定色彩，讓一向都看起來孱弱如小兔的她頭一次顯得強硬。
    她說，咬著音節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我絕對不會輸給你！”
    ……不是嗎？
    最重要的是自己有沒有追求過。
    窗外陽光依舊，白色的窗簾被風拂動流轉出不同的弧度。
    ※
    從醫務室出來後，前幾分鍾還滿麵春風的路言澈跟墨冉，後幾分鍾就黑如煤炭了。
    原因是……
    卡在他們中央的某個人。
    “為什麼尼可你也要跟我們一起啊！”
    “因、因為我也想要吃火鍋……”尼可底氣不足道。
    路言澈眼抽；“萬一錢不夠怎麼辦？”
    他可沒信心他那點小錢能夠上三個人豪華的吃上一頓啊。
    “我、我會補的……而且不是說了嗎，我、我才不要輸給你、你呢……”
    “所以說你到底是指的什麼啊，別擅自把我作為比較的對象啊！”
    “啊，我跟前輩的燭光晚餐……”墨冉在旁邊仰天歎息。
    “我什麼時候說吃燭光晚餐了？那很貴的好不好……”
    “那我跟前輩的燭光火鍋……”
    “隻是火鍋！給老子去掉那幾個很爛的字！”
    “那我跟前輩一起下油鍋……”
    “我也要一起……”
    “下你們妹啊……”
    目送那三人離去的背影，喬伊斯引燃了一根煙，才剛抽上一口，就有人傳來了通訊。
    漆黑的熒幕上隻有個淡淡的身影。
    「你真那麼說了？」
    語調偏低，但卻聽的出來是女人的聲音。
    「當然。」
    喬伊斯目光含笑。
    「於是他信了？」
    「當然。」
    緩緩的將還沒有抽盡的煙頭熄滅，喬伊斯雙手合十娓娓而談。
    「這就是所謂的戀愛白癡啊，雖然現在還隻是剛萌發的種子，當總會有那份情感深沉到他無論編出多少個美妙童話也無法解釋的時候，那一天，就是他的死刑了吧。」
    「……是嗎？」
    「啊啊，要不要打個賭呢？」
    「真有意思……」
    「呐，安娜會長……」
    倆人不約而同揚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