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98年7月18日
    所有的一切照常運作著，龍翔依舊每天忙忙碌碌，依舊每天麵癱，龍鱗依舊每天天真散漫，依舊背著小書包去了又來——他現在上了暑期托班。而我依舊每天被刀三揍得鼻青臉腫，依舊不知疼痛的爬起來再挨他一拳。但是唯一有變化的就是，刀三現在下手懂得分寸了。我真應該為自己感到慶幸，那個我名義上的父親還是很在乎我的。
    不論在他眼中，我是龍家長子，還是孤兒院裏的龍撚，我都應該感到慶幸不是嗎？因為我們是同一個人。
    這天，我正在天台訓練。一個轉身不及，側頰再次不可避免的被刀三的左拳揮到，180度旋轉，倒地，嘴角裏溢出鮮血。
    龍少爺。刀三走到我身邊將我扶起，龍少爺需要休息嗎？
    我抬起頭，作勢去抹嘴角的鮮血，勉強扯著嘴角笑道，隻是嘴角破皮了，不礙事。教官，我們繼續吧。
    刀三的神情很冷漠，他看著我勉強扯動的嘴角說，龍少爺要是不舒服，千萬別硬撐著。
    我點頭笑道，是。
    刀三又看了我一會，眼神冰冷的像換了一個人。我被他盯得渾身發毛，弱聲問道，教官？刀三這時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剛剛一直在盯著我看，立即神情尷尬的轉過頭去。
    我吐了一口氣。稍微活動一下筋骨，我對刀三點頭，準備好了。
    刀三站在離我一米遠的地方，麵無表情，身體卻漸漸的進入了備戰狀態。
    我緊張的看著刀三漸入佳境，心裏也在默默數著我該發起進攻的時間。
    其實就是我在找打。有一瞬間我的腦袋裏晃出這句話。閉了閉神，再不去想格鬥以外的東西。
    一、二、三，抬腿。
    蹬蹬蹬——
    刀三！刀三！
    刀三聽到喊叫聲，一手迅速捉住我的腳踝，用力一轉，我被掀翻在地。
    他從我身邊繞了過去，走向天台的樓梯處。
    什麼事？
    我在刀三的背後，用力從地上爬起來。輕柔的揉著腳踝，那裏青了一大塊。
    下手真狠。我想。
    是這樣的。用眼角的餘光我看見來者是一個年輕男子，臉色焦急，伏在刀三的耳邊快速小聲的說著什麼。
    怎麼會這樣？刀三的聲音突地拔高，破了音，老爺現在哪兒？
    老爺……年輕男子正準備答話，突然瞄到刀三背後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我，眼裏頓時透出戒備，噤了聲音。我對他友好的一笑，卻在下一秒扯動了嘴角的舊傷，我趕緊低頭擦血。
    然後我聽到刀三的聲音，老爺的長子。
    哦。
    說吧。
    老爺在去普森的路上受到一夥來路不明的家夥的阻擊，從許觀發出的訊息來看，那夥人早有準備，火力十足，情況十分緊急，他們隨時會頂不住。
    通知阿雅，讓他先帶人去普森救老爺，還有，通知井上和薩花，讓他們在本家隨時待命。我隨後去普森。
    是。
    接著是男子下樓的聲音。低著頭，眼睛瞄到一雙黑色皮鞋，抬起頭，就見一臉冷漠的刀三。
    龍少爺，回去休息吧，今天的訓練到此結束。
    我仰著頭，同樣麵無表情。我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有人在背後搞龍家。
    龍少爺，你該回去休息了。
    你既然喊我龍少爺，那就說明我是龍家的人。有什麼事情我是不能知道的？
    刀三好看的眉擰在一起，他說，龍少爺，老爺沒有吩咐。
    我原本自信的氣勢一下子泄了。老爺沒有吩咐……也就是說，我還沒有知道龍家事務的資格，或者說，即使名義上被當作長子來撫養的我還不能被知曉龍家的事務。
    我明白了。
    刀三似乎微笑了一下，你是龍家的大少爺，早晚會接手龍家的。
    我滿是驚訝的看著刀三。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這話又是什麼意思？
    刀三似乎沒有看到我的驚訝，仍舊自說自話，老爺很看重你。
    ！！！我的嘴巴完全並不攏了。這這這這……
    那個那個教官。支吾了半天，我也沒有道出一句完整的話，臉倒是漲得通紅。
    刀三若有所思的看著我，半晌道，龍少爺，快去休息吧。
    我這才從無措中解脫，好好的。
    （20）
    1998年7月20日
    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知道，龍家遇到對手了。
    火拚，在所難免。
    薩花！薩花！叫羅目得來！快！一群黑衣人毫無預兆的衝進別墅，為首的是一天一夜未見的刀三。他渾身是血，眉宇急躁，懷裏還抱著一個同樣渾身是血但貌似已經昏迷過去的男人。
    薩花從樓上狂奔下來，身後是一名拎著醫用箱的中年男子。兩個人都是同樣的神情不安。
    快把老爺放在地上！小心他的傷。羅目得命令刀三。刀三照做，神情雖然依舊焦躁不安，但是動作卻是小心翼翼的。
    羅目得，小胖的爸爸，也就是龍鱗口中的奇葩叔叔，正小心翼翼的解開龍翔早已被鮮血染成暗紅色的西裝。刀三癱坐在一旁，一把扯掉染血的衣服，媽的！一群不要命的家夥！
    阿雅沉默的從刀三身後走出來，順手拿走羅目得醫用箱裏紗布和消毒藥水，走到沙發前，脫下帶血的衣服，為自己包紮。
    旁邊的薩花把那些受傷衝進別墅的黑衣人領到一邊，讓一旁的助手幫他們治療傷口。
    這次連老爺都傷成這樣。對方是什麼來頭？羅目得一邊撕開龍翔衣服一邊問道。
    刀三看了一眼羅目得，恨聲道，鬼知道什麼來頭！打起來跟不要命一樣。
    這時，薩花清冷的聲音從一邊傳來，要是你也查不出對方是誰，那老爺醒來，不知道要怎麼發火。我不得不說，刀三，身為老爺的左右手，你很失職。
    刀三頓時說不出話來，神情有些尷尬，半晌轉頭四周看了看，低聲問道，井上呢？不是讓他和你在本家待命嗎？他去哪兒了？
    薩花冷哼一聲，自然是去鷹部調查了。
    刀三的麵孔終於掛不住了，陰沉著臉似有不甘的站起身，道，我去鷹部。
    羅目得急道，哎你的傷……
    不要緊，小傷。刀三看了一眼仍舊昏迷的龍翔，老爺的傷怎麼樣？有危險嗎？
    雖然刀傷頗多，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人技術的問題，沒有一處是砍在重要部位的。這些傷頂多看上去嚇人，其實也沒多大厲害。老爺也隻是失血過多昏迷的，沒什麼大礙。他最厲害的傷，也就是他右手臂上的傷了，要是那砍人的再用力一點，估計這條胳膊就該報廢了。羅目得將龍翔的衣服盡數扒光，嘖嘖，身材還真是不錯……
    刀三聞言，瞪了一眼羅目得，羅目得立即識趣的閉上嘴巴。刀三最後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薩花，才舉步離開。
    唉，我說你啊真是……刀三一離開，羅目得就看看薩花歎著氣。
    薩花不以為然的轉過頭去，我隻是在提醒他。
    嘖嘖。羅目得搖著頭卻也不再說話。
    阿雅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沉默的包紮自己的傷。包紮完畢，嫌棄的將染血的衣服丟在垃圾桶，阿雅走向大門口，頭也不回道，我回去了。
    哎阿雅。薩花叫道，你這樣出去容易傷風。
    可是阿雅卻沒有回頭，隻留下一個綁著繃帶、漸行漸遠的背影給她。
    嘖嘖。羅目得再次意味不明的搖頭。
    薩花收回望向門外的視線，狠狠的瞪著羅目得。羅目得一挑眉，嘴角似是挑釁的上揚。
    薩花氣急的一哼，重重的坐到沙發上。一時間，碩大的房間裏沒有一人說話，隻有斷斷續續、來自一旁黑衣人療傷的痛苦的呻吟聲和撕扯紗布的嘶嘶聲。
    我躲在二樓的拐角悄悄探出一顆腦袋。羅目得蹲在地上背對著我，他的身子遮住了我看向龍翔的視線，但是從一旁染血的衣服來看，龍翔的傷即使不會危及生命，但是情況也是不容樂觀的。
    拿紗布來。
    薩花從醫用箱裏拿出一卷紗布，撕拉一聲，薩花將撕開的紗布遞給羅目得。
    羅目得的額上沁出水珠。
    剛剛看你那麼淡定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有把握呢。
    羅目得抹了一把額頭，頭也不抬道，別光說風涼話，幫一下忙，老爺失血過多，需要輸血，你去冷庫拿血袋。
    薩花冷哼一聲，和那邊的助手打了聲招呼，就踩著高跟鞋噠噠的走了。
    我吸了口氣，小心地轉身，一步一步用腳尖踩著樓梯上去。
    龍翔不會死。
    確認了心中的想法，我就安心了。畢竟他是我的父親，即使我心裏有多麼不想認他，但是現在，離開了孤兒院的我也隻有依靠龍翔的力量在這神秘強大的龍家、殘酷現實的社會中生存下去。
    唔，這麼說，好像我很現實、冷血，但是沒辦法，雖然生活了近半年的時間，但是我還是無法將他和我的爸爸聯係起來。
    龍翔，僅僅是一個可以將我帶離原來生活軌道並且讓我更容易、更順利的在世上活下去的人。
    （21）
    龍翔昏迷了一夜，終於在次日清晨醒了過來。
    撚兒？他一醒來就看到立在床邊的我。
    教官叫我來的。
    哦是嗎？龍翔似乎不是很驚訝的點頭，掃視了一圈房間，問，他們人呢？
    教官在鷹部，阿雅哥哥和羅叔叔各自回去了，薩花姐姐在樓下不知忙什麼。
    哦。龍翔想起身，但是隻是起了個頭，就跌回了原位。
    嘶——看來傷的挺重的。
    羅叔叔說，父親隻是失血過多，那些傷看著嚴重，其實也沒多大危害。父親，要不要喝點水？說著我端過桌邊水杯，撚兒不久前倒的，溫的。
    嗬嗬。龍翔接過水杯，象征性的抿了兩口，看著我居然淡淡的笑了兩聲，蒼白的臉上因為嘴角的上揚而少了幾分病態。
    我一時有些怔住，這可是我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笑容。
    似乎是猛然想起的事，龍翔眉頭一皺，急道，鱗兒在哪兒？
    弟弟被教官接到分家了，派井上叔叔保護。
    龍翔放心的點點頭。半晌，突然轉頭麵對我，似笑非笑，撚兒好像知道很多嘛。
    我一怔，立即道，這都是教官吩咐撚兒做的。
    嗬嗬。龍翔淡笑道，撚兒是龍家的長子，知道些，理所當然的。
    我頭一低，是。
    叫薩花上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