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蓬萊閣，四人同行又走了一段路程，沿著長長的宮牆，兩兩並行，沐浴著冬日的暖陽，倒也舒服。
    可是某人顯然就是個氣氛破壞者。
    “三哥可真不懂得憐香惜玉，竟然忍心要鄭景昀嫁與二哥那樣的廢人，那樣的畫麵我想想都不忍心，更何況是祝福。你的胸懷可不是一般的大。”
    蘇岑聽他陰陽怪氣的，真想往他屁股上踹一腳。
    可是南宮謙卻不甚在意，仿若聽不出他話裏的嘲諷，她的角度可以看到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四弟說我倒是無妨，隻是廢人二字，未免令手足寒心。父皇有句話我很讚同，二哥他確實配得起品貌上乘的女子。”
    南宮訟不屑地哼了一聲，“就是個傻子，你們還個個當寶貝寵著。”
    “他便是癡傻，也是你我的兄長，四弟此言真是有違人倫。”南宮謙麵色稍冷，語氣也嚴厲了幾分。
    蘇岑心裏偷偷地拍手叫好，這才像他喜歡的翩翩公子啊。
    阿諾確是怕他們二人爭執，慌忙上前小聲地圓場，“四哥，三哥他也是好意，怕你的話傳到父皇那裏，他會生氣。”
    對峙的二人看了她一眼，一個神色緩和了幾分，一個不屑地嗤了一聲，“這裏就咱們四個人，你們三人站一邊，你不妨直接說要到父皇那裏告我的狀。”
    阿諾沒想到自己一番好意被他曲解成那個意思，委屈地兩眼直包淚。
    蘇岑當然看不過去了，上前一步把阿諾拉到了身後，一副母雞護小崽的架勢，“你虧心事做多了吧？不然怎麼老想著別人要害你呢。好歹你也是一國皇子，就算學不到別人的心胸氣度，也該有做人最起碼的道德底線吧。辱罵兄長，欺負幼妹，四皇子的道德課上的不錯嘛。”
    看他氣得臉都綠了，她像受到鼓舞一般，嘰裏呱啦又說開了，“我原來在家的時候，養過一匹馬，那匹馬的性子可真是烈，根本不讓人碰。隻要一靠近它，它就揚著蹄子瘋了一樣要踩人。可是在它的主人麵前它乖順地不得了，還會和主人碰臉討主人開心。我以為買它回去要精心飼養，可是它的主人卻叮囑我，一定不能慣著它，越慣它越嬌，隻有鞭子抽它，才能讓它屈服。當然了，四殿下的傲驕自然和那匹不知好歹的畜生不同，您那是皇族的優越感。我為什麼費這麼多唇舌在這跟您探討一個沒有人性的畜生呢，實在是突然想到那匹馬在主人離開後，一頭撞死在馬廄上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麼顧念人情的畜生。當下想到，真是覺得有必要跟您分享一下。四殿下事務繁忙，我們就不再耽誤您時間了。”說完拉著阿諾和南宮謙左轉就往住處走。
    南宮訟傲慢慣了，何時遭人這般明嘲暗諷過，她一口氣說了這麼久，一會兒是畜生，一會兒沒人性的，說得她都懵掉了。待他回過味兒時，蘇岑早已不見了蹤影。他氣得要追到昭華閣找她算賬，剛巧碰到母妃派來尋他的奴才，隻好暫且放過她。
    走了一會兒，見沒人追上來，蘇岑方才舒了口氣。罵那個混蛋是很爽啦，但是，罵過之後，她還是蠻後怕的。
    南宮謙抽會被她緊握的右手，看她緊張兮兮的往後瞄，哼了一聲，“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兩天之內，罵了兩位皇子。
    他手抽的挺快，蘇岑訕訕地握了握有些出汗的手掌，嘴硬，“反正彼此看不順眼，你不願得罪他，我來。”見他又要訓她的架勢，氣呼呼地撅嘴，“你要是想罵我沒有頭腦，不知死活，就罵好了，反正我也改不掉。”
    南宮謙本來真想罵她兩句來著，看她破罐破摔的委屈樣子，嘲諷地一笑，“你倒挺了解自己的。我還是那個意思，你怎麼鬧騰都沒有關係，不要把阿諾牽扯進去就好。”
    蘇岑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我今天是在保護她，好不好？！”
    阿諾配合得點頭，“是啊皇兄。”
    “我沒說這次。”南宮謙睨了她一眼，淡淡開口。
    蘇岑瞪眼，“那就等到有下次的話，再說！”瞄了他一眼，小聲嘀咕，“不樂意看見你們被他欺負才打抱不平的，一句謝謝都沒有，就知道訓人……”
    南宮謙擰眉，“哼哼唧唧在說什麼？”
    “沒什麼啦。”蘇岑沒好氣地瞪他一眼，踢了踢腳邊的小石子，抬頭看著他，“我有事要問你。”
    南宮謙看了一眼阿諾，警惕地看著她，“什麼？”
    蘇岑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指著阿諾腰間的金牌，糯糯地說，“我想要一塊阿諾那樣的令牌，難嗎？”
    許是因為她沒有問他擔心的那個問題，南宮謙的態度和善了許多，“不算太難，你出宮做什麼？”
    蘇岑聞言，興奮極了，“也沒什麼事，就想沒事出宮轉轉，你能不能幫我弄一塊啊？”
    南宮謙嘴巴抽了抽，以為那是白糖糕麼，弄一塊……
    阿諾也幫她求人情，“皇兄，你幫忙去父皇那裏說一下啦。我這塊不也是你要來的麼？”
    南宮謙挫敗地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她疼了這麼多年，這麼容易就被人拐走了。看著某個罪魁禍首，他問，“出宮轉轉的說法不行，有別的理由麼？”
    蘇岑求教地望向阿諾，“你用的是什麼理由？我借鑒一下。”
    阿諾回她，“出宮看我皇兄啊。”
    蘇岑笑眯眯地看著南宮謙，“我跟她理由一樣。”
    阿諾偷偷地抿嘴笑了。
    當著妹妹的麵，南宮謙有些窘迫，瞪著厚臉皮的女子，“換一個。”
    蘇岑耍無賴，“我腦子不好使，你幫我想，到時候把令牌送到昭華閣。”
    南宮謙咬牙，“你在說夢話麼。”
    蘇岑無謂地聳聳肩，笑得狡黠，“不然，我自己找父皇要去，不過，我腦子裏隻有那一個理由。”
    南宮謙：“……”
    送阿諾回了紫瓊閣，待她的師傅來教課，他們二人便走了。
    那副厚厚的老花眼鏡，還有滿口的之乎者也，難怪阿諾會犯瞌睡了，希望她教的那些可以派上用場，換個年輕點的師傅也好啊。
    南宮謙一直悶聲不吭地走著，臉上麵無表情的，蘇岑怕他被自己氣著，憋在心裏再犯頭疼病，主動地向他示好。可是南宮謙卻視她為空氣，半分眼神沒給她。
    蘇岑氣憋，心想不跟他計較，快走幾步攔在他前麵，“喂，不要氣啊，頭疼病犯了就糟了。大不了你幫我討來令牌，我，我讓嬤嬤給你做一桌全魚宴，看你很喜歡吃魚的樣子……不然，到時候讓你打幾下出氣……要不你現在打？”
    南宮謙不是不作妥協的人，可是每一次妥協和示弱都是他甘願為之，還從沒有這樣無招架之力的時候，心裏實在堵得夠嗆。
    看著伸到麵前的那雙白嫩的小手，他真想狠狠地懲罰她一番，讓她受點教訓。可是那雙手在微寒的風中微微顫抖，不知是怕冷還是害怕，像是一朵聖潔柔弱的雪蓮花。他的心驀地一軟，揚起的玉扇怎麼也無法狠心落下去。
    蘇岑偷偷地睜開一隻眼睛，看到他眼中的柔軟，真想放開嗓子大笑兩聲。但是，她怕那樣的話，他估計真得會把她的掌心打腫，隻好在心中偷樂了一把。
    在她掌心輕輕地敲了一下，南宮謙看著她，臉色依舊很冷。可是，蘇岑看來，那完全是故作冷漠。
    “孔夫子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不想得罪小人給自己找麻煩。”
    “您是真君子，不同我這小女子計較，謝謝。”蘇岑也不戳破他蹩腳的理由，心想，慢慢來吧，總有一天，他會很自然地流露對自己的不舍，或許她幸運的話，還能聽到他溫柔地對她說濃情蜜語，像爹爹對母親那樣。
    “鄭景昀的畫像，你準備怎麼處理？”看到他手中的卷軸，蘇岑問得小心翼翼。皇後娘娘說，這幅畫像是鄭景昀連夜送來的。那個時間很難讓人不把她和南宮謙的爭執牽扯到一塊。
    南宮謙看了她一眼，淡淡挑唇，“你有興趣？”
    蘇岑點頭，是啊是啊，本姑娘對情敵一向很感興趣。
    南宮謙見她一臉好奇，“嗯”了一聲，“這樣的話，我就不說了。”
    蘇岑瞪了他一眼，口是心非，“……我其實一點興趣沒有。”
    南宮謙晃了晃手裏的卷軸，輕笑，“如此，我更沒必要跟你說了。”
    ……她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