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完回來，房微剛進門，便冷笑道：“表哥，是你的慕宇好看還是你的思羽好看？”
    郝姨今天去上香還願了，晚上住在庵裏。空蕩蕩的房子真適合吵架。
    嚴徹不做聲，直接往浴室走。心下卻驀地一跳，房微善妒他知道，隻是何時變得這般刻薄犀利？
    房微伸手去拉他：“我和你說話呢！你別想躲！收拾得比新郎還漂亮，既然是見你的舊情人，為什麼要帶上我？你安的什麼心，要我眼睜睜看你們眉目傳情？”
    這話太尖酸。如果嚴徹不是為了時時提醒自己，真一人赴約，一定會把她忘得一幹二淨。可惜，她在身邊也沒辦法攔得住。所有時間，他都避開看慕宇，可全身似乎都長了眼睛，慕宇一舉一動皆落在了心上。他又清減了幾分，卻神采奕奕，如星如月。
    房微一直盯著嚴徹看，心下如冰。而思羽的幾聲“徹兒”更加讓她暗暗咬牙。
    “你要說什麼？”嚴徹甩開房微的手，下巴倨揚，目光如利劍一般刺向房微，冷聲反問她。
    倦了，真的倦了。怎麼會愛一個人無止無休，愛另一個人，卻那麼容易厭倦？
    這是第一次嚴徹擺出主動吵架的架勢。那種自內向外咄咄逼人的冷漠氣勢壓得房微一時無言。一句反問仿佛金絲繞頸，且不斷收縮，讓房微一個激靈。
    之前的溫柔辭色，恩愛纏綿原來也不過是他願意。而喬慕宇一回來，他就不願意了。這才是他對你的真正態度！好你個嚴徹！好你個喬慕宇！房微吸了一口氣，胸口刺痛，：“徹兒？我要說，”加倍惡毒，“你不會和喬家兩姐弟都有染吧？”
    動作已經早於理智，嚴徹一巴掌摑了過去。離得太近，所有的力道都結結實實打在了她臉上。
    房微隻覺得腦袋嗡成一片，口中是鐵鏽的腥，立在那裏眼前模糊了好一會兒，下意識揩著嘴角的血，竟不知道身在何處。一巴掌讓她突然回到那個夜晚，嚴徹恨她害了喬思羽，也是這樣扇過來，拿著匕首要花她的臉，說無論如何都不會愛她……
    “嚴徹你他媽就是個禽獸！”她如同掉入油鍋裏的貓一般嘶叫，撲過去廝打，長指甲劃了他的臉，他不動手，隻是推開站定。
    “微微，我們都冷靜一下。”
    他應該是愛她的，自從那次房微苦心積慮在酒裏下了藥，他跑到小白鴿那裏想發泄，最後還是認了。真正想認真愛她，好好待她，就這麼過一生。
    講完這句話，他繼續往浴室走，急需冷水來讓自己平靜。而房微毫無顧忌的一句話把他凍在當地。
    “冷靜？嚴徹，你真以為我隻會發昏吵架嗎？我抽鴉片的時候不知道多清醒！你是我的，憑什麼去惦記喬慕宇那個賤男人！他當初在南京那麼信誓旦旦……”
    “南京？”全身的神經都像用得太久的燈絲，在起伏不定的電流裏“啪”地燒斷了。
    “你不知道？”房微咯咯地笑著，在講笑話一樣，“我和白子齡在南京的時候碰到他啊，他裝得那叫一個良善君子……”
    嚴徹受傷後從知味閣回自己家中，之後慕宇去看他，中間隔了兩天，便是為了報社的事情去了南京……
    遇見房微與白子齡的約會，其實是心虛內疚的，顧不上其他，路上攔著她單獨談了幾句話。
    “你說我不該找他？”房微瞥了一眼遠處的白子齡，逼視著慕宇：“你找我老公，現在勸我不要找別人？！”
    慕宇無言以對。
    “你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和嚴徹見了幾次我都清清楚楚。”她學聰明了，找的私家偵探沒有去跟蹤嚴徹，卻專門跟蹤慕宇。
    慕宇臉色青白，撕扯爭辯這種事情都不擅長，隻好轉開臉去，準備告辭。
    “你不用一副憐憫我的表情！我和你賭，三個月，我讓他守在我身邊，一步都走不開去！賭不賭？”房微疾走兩步攔在慕宇麵前，“你輸了就給我——滾遠遠的，再別招惹他，敢不敢？”她情緒波動很大，而慕宇不想糾纏，也聽出了話中的分量，凝定了一刻，點頭道：“好。”
    三個人的局麵總是擁擠。賭，快意的恩仇，不再那麼滴水穿石鈍刀割肉，狠狠了斷，或許也好。慕宇賭他的心，房微賭的是……她隨白子齡回到住處，就開始狠狠地抽鴉片。之前是解悶，尚未上癮。但此時，她要的就是染上煙癮。
    結果……慕宇知道房微在戒鴉片的時候就知道了，再不能去爭取。
    “是你自己……”聽她夾雜不清地講明白這件事，心似在水中，又似在火中，水深火熱，無休無止。
    “對啊，我就知道表哥心軟，丟不下我對不對？姓喬的賤人都勾引不了對不對？……”她似乎在囈語。說著，楚楚可憐地過來，想要一個懷抱。
    好手辣的一個女人！或者說，是誰把她逼成這樣？
    嚴徹看著那張豔麗的臉——她再霸道善妒無禮，終究還是單純，即使當初下手害了思羽也是意氣之下……原來，原來——隻覺得腦中一片電光火花，然後是漆黑一片，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然後，“房微，我真該早讓你知道，要不是因為你，當初房家下場也不會那麼慘。”他一字一句地說著，麵無表情，甚至帶了微微笑意。
    折身，仍舊進了浴室，把門摔上，把腦袋整個地浸在冷水中，什麼都不去想，暫停思考。
    聽到半晌之後房微在外麵的一聲從喉嚨裏嘶吼出來的呼號，從水中揚起頭，甩了一身的水，冷笑著，忽然有一種極致的顫栗的報複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