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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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微從南京回來了。一個人,兩手空空,失魂落魄,淒豔而憔悴。
那天她從煙榻上翻身起來,就直接往門外走。不管已經是半夜。白子齡追出來拉住她:“微微,你要去哪裏?”
房微反手打開他的手,瞪著他:“叫我嚴太太!我去哪裏不用你管!”
她就這麼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白子齡在她身後,歎了一口氣。
在外麵遊蕩了一夜,早上乘最早的車子回了上海。
嚴徹在家,正籌劃著送什麼生日禮物給慕宇。房微捏著鑰匙,卻許久打不開門,半天終於記得敲門。郝姨出去買菜了,嚴徹開門,房微看著他,哭著笑了起來:“表哥!”
南京的這一趟旅程,改變得太多太多。
房微是困極倦極,撲在他懷裏居然幾分鍾就睡著了。
嚴徹抱著她去臥室,將她放在床上,蓋好被子,守在邊上,細看了一會兒,心中的疑慮卻越來越大。
到了晚上房微醒了,其實是被折磨醒的。
郝姨端著晚飯直接送到臥房裏來,嚴徹甚至接過來要喂她:“微微,吃點東西,我喂你。”
房微剛醒,卻不住地打哈欠,即使她努力掩飾自己的疲態,感激地看著嚴徹,張口去吃飯,也不過才吃了兩口就吐了起來。並不想哭,可眼淚止不住地下來,開始發抖。她想要的不是飯食,可她要什麼,自己也不知道。隻是,急切地懷念躺在煙榻上那幾乎無憂無慮,肆意自得的滋味。
“微微,你怎麼了?”
房微一個勁地抖,臉色青白,嘴唇起了皮,目光散亂:“我不知道,表哥,我不知道……好難受,我好難受……”
郝姨手裏端的漱口水哐當砸在了地上:“表小姐……抽了、抽了福壽膏?”
嚴徹抓著房微的肩膀的手差點把她的臂膀捏斷。
“微微,你抽大煙了?”
房微被他一晃,抖得不行,涕淚齊流,脖子跟斷了一樣點著頭。
“是誰?”嚴徹眼露凶光,是誰這樣地害她?!
看著嚴徹眼中急切心痛的光,房微忽然覺得……幸福。
她一邊努力克製著一邊抱著他:“表哥,不管是誰,我好高興,因為你關心我對不對?你關心我……”
然而不是她此時想克製就能克製的。在上海的幾日,在南京快一個月,她抽的都是上好的鴉片,白子齡技術又極好,教會她一點都不浪費。白子齡隻抽一點兒,而她借著消愁,用來迷醉,這一個月的量其實比白子齡一年都多。
她開始在床上打滾:“表哥,你救我,救救我……可憐可憐我……”
郝姨站在邊上眼淚唰唰地流下來:“作孽啊,真是作孽!少爺……怎麼辦?”
嚴徹隻有一個字:“戒。”
戒,戒毒仿佛戒愛,或者說戒愛仿佛戒毒。可是,房微於這兩種,都難做到。
嚴徹打電話,非常低聲:“這些天我都不能過來了……微微回來了——她在戒鴉片。”
那邊慕宇的失落,若他看到了,不知會怎樣的心痛與不舍。可是沒看到。慕宇拿著電話僵了一會兒,自然是知道鴉片的害處,慢慢道:“你好好守著她,不然會很危險。”
嚴徹飛快地丟掉電話,房間裏房微在痛苦地尖叫。
郝姨壓不住她,她衝開了郝姨,手裏胡亂地操著一個小花瓶,往牆上砸去。瓶子碎了,她手裏拿著一截,繼續砸。破裂的瓷片掉在她手上,劃出血來,她還在砸。明明是酸軟無力的身子,卻狂躁無比,亢奮之極。
嚴徹衝過來把她狠命地箍住,房微上臂被抱住了,仍然攥著瓶子口使勁地要砸。
“郝姨,你快點把她手裏的瓶子奪下來!小心點!”
郝姨慌張地抓住她的手腕,從她手裏把破瓶口死命地奪了下來。
三個人的身上都見了血。
還沒完,房微使勁地掙脫,不住地拿腳去踢他。嚴徹抱著她把她提起,帶到浴室裏。把花灑開到最大,嚴徹箍著她站在浴缸裏,任由大股大股的水流衝擊下來,希望給她一點兒清醒。
熱天的時候,這樣衝下來的水清涼沁爽,可嚴徹站著,一張臉被衝擊到麻木,始終不變的堅毅。這樣的夏天,他卻是寒天飲雪水,點滴在心頭。
房微在浴缸裏也不斷地掙紮,但被嚴徹箍著,掙不開去。水衝在臉上身上,把身上一股股的煩躁火熱帶了去,覺得越來越涼,越來越涼,終於昏了過去。
給房微換了衣裳,嚴徹對郝姨道:“郝姨,這段日子,得好好麻煩你了。”
郝姨眼睛一紅:“少爺你說什麼話……隻是這日子,什麼時候能安生……當初,是何苦呢?”
嚴徹給房微蓋好被子:“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家裏要準備些繩子,那些剪刀菜刀全部鎖起來,這房間裏多放些軟的東西,沒有就現買……若是有小孩子吃飯用的木碗,也買一些來。”
郝姨:“好,少爺。”
房微沉睡再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嚴徹守在邊上,看她還頗為清醒的樣子,把她的雙手都握住:“微微,戒了吧。”
昨天那一場難受,已經快把她給折騰死,她何嚐是不想?隻是那種滋味,真難忍受。委屈哀憐地看著嚴徹:“表哥,疼……”
嚴徹撫摸著她手上昨天弄出來的傷口:“我陪你。”
房微忽然問:“是不是我戒了它,你就陪在我身邊,一直在?”
嚴徹能說什麼呢?那樣熱切可憐飽含期望的目光,那樣一個愛他愛到過分的人。他怔了一下,轉開頭去,又轉回來:“是。”
而這,不過是一個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