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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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羽受了嚴厲批評與處分。嚴徹被釋放,上級焦慮困惑,詢問她,她卻說:“是我求了黃金榮,走了門道釋放他的。我違紀了,請黨處分我。”
    自喬文晗去世,她的上級換成了一中年男子,內穩外厲,聽了思羽的回答,氣得不行:“喬思羽,你還有組織有紀律嗎?處分,你說得輕巧,我們多少同誌死在了嚴徹手裏!你因為一己之私,留下遺患無窮……”停頓了半晌,冷聲道:“你等著黨的處分吧,回去給我好好反省!”
    思羽記了大過,秦越也受了牽連。兩人短期內不允許參加地下活動。卻也好,思羽正好在家中養傷。相比以前,忽然地閑了下來,倒有點不習慣。
    正是七月天氣,上海熱得如同火爐。思羽瞧著弟弟進進出出,起意要給他與秦越做幾套衣服。
    是她親手做,買來各種布料,她先給秦越量身。秦越高大頎長,她給他量肩寬,臂長,腿長……一會兒微微踮腳,一會兒蹲了下去,細致認真。享受著這種待遇,秦越不禁屏住了呼吸。全世界都隱退,隻剩她和自己。
    “秦越,我一直想給宇兒另找一處住處的,那樣省得來來回回被那夥人看見,隻是有點舍不得。好容易他回來了……”思羽一邊量著尺寸,一邊絮絮而談。這種時候,令秦越想起一個詞:舉案齊眉。若這一生,就這麼著,可以一直在她身邊,也就夠了。
    慕宇恰好回來,思羽正低頭寫下各種尺寸,道:“宇兒,想給你們裁幾套衣服,過來量一下尺寸。”
    慕宇卻一言不發,匆匆進了自己的臥室。思羽抬頭,卻隻看見他一瘸一拐的背影。
    秦越向思羽指了指自己的臉,思羽明白,立即要跟過去,秦越卻拉住了她:“讓他自己呆一會兒吧。”
    慕宇被人打了。
    七月以來慕宇一直忙著關於劉長春參加洛杉磯奧運會的相關新聞。這是中國人第一次參加的國際性賽事。劉長春又是東北人,此次單槍匹馬,征戰奧運,政治意義與曆史意義並重。在奧運會開賽前,7月6日到7月20日之間,《申報》發表了《世界運動會之過去與現在》等14篇文章,慕宇為此付出大量心血。
    為了查相關資料,從書店裏買了書出來,卻忽然被人揪住,按在地上,就往死裏打。光天化日,幾個人拳打腳踢,肆無忌憚,無人敢攔。慕宇蜷成一團,護著腦袋,書散了一地。
    有人對著他的小腿狠命一踢,慕宇咬著牙沒叫出聲來,卻把嘴唇都咬破了。肩上、背上、腿上,也不清楚挨了多少下,那夥人打得過足了癮,才終於恨恨地走了。
    支撐著爬起來,撿起地上的書,麵前卻有一雙女人的手,把書遞給他。
    “謝謝。”慕宇沒有抬頭。
    “喬先生,好久不見。”是嫵媚而嘲諷的語調。房微!
    慕宇抬頭,看到的是:房微挽著嚴徹,站在離自己不過幾步的地方。
    再不要見他,卻還是要遇到。
    “喬先生是得罪誰了,挨了這一頓打。我和daring路過看見,可他們人那麼多,也不敢上前幫你,喬先生不怪吧?”房微眉目盈盈,看向嚴徹,又看向慕宇。
    驀然覺得全身都疼……剛才被踢的地方仿佛全都是烙鐵燙過,留下不可修複的傷疤。他看見了,一直看見……
    隻是為什麼一時間湧上腦海的是他說過的:我今生今世,必護得小宇周全,哪怕傷我毀我?
    那個當初為了他連殺八人的人,如今可以站在邊上,看他挨打……
    自己變了,怎麼可能要求別人不變?可是想到這種冷漠,心中還是酸楚。
    從頭到腳,忽然酸澀得差點站不住。
    看了兩人的狀態,慕宇沒回答,反而道:“恭喜,嚴太太。”
    “謝謝。我們的婚禮也沒請喬先生參加,主要是辦得太急,不見怪吧?”房微居然有這麼體貼人的時候,把種種原因細細解釋,就求別人“不見怪”。
    誰說房微不聰明,結了婚的女人,不說其他,對自己的敵人是有天然敏感的。何況,前幾天才為他而吵。其實是在宣布:嚴徹,是我的人。
    “祝百年好合,早生貴子。”慕宇看著嚴徹,伸出手去。
    很禮貌地去握手。慕宇被人踢打得全身髒兮兮,衣服也撕破了,但臉上完好,笑得熨帖真誠,乃至明麗動人。
    房微下意識要打下慕宇的手去,又想著不妥,尷尬中才把自己的手指在慕宇的手中擱了一下。慕宇按西式禮節,把房微的手舉到唇邊輕吻一下。
    嚴徹站在邊上,手隨意地插在褲兜裏,整個人懶散而淡漠,勾著唇,有微微笑意。但一雙眼睛看著慕宇,卻是寒氣迫人,毫無感情。
    其實剛剛路過,看到慕宇從書店出來,那一刹那仿佛回到初見時的驚豔,什麼都想不起,隻是貪看眼前人。下一秒,一夥人揪著慕宇摜在地上,他下意識就要往前,跨出一步,感覺到身邊有人拉著他,才瞬間憶起:他與他,早就不是原先了,而原先,也不過是假象。
    就此生生頓住。看他倒在地上挨打,心裏是抽搐的快感。怎麼能那麼疼,又那麼解氣呢?
    原本以為,可以從此冷漠,可慕宇說“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笑得溫暖可人,真誠得一塌糊塗,嚴徹心下還是被紮得厲害。慕宇伸出手來,中指是青紫色,被人踩的,嚴徹看到,手卻在褲兜裏握成了拳。
    “多謝。”房微抽回手去。三個人的狹路相逢,氣氛僵持,慕宇打算要走。
    嚴徹忽然上前,勾住了慕宇的脖子,貼在他耳畔,氣息噴在他耳朵上,曖昧之極。“小宇,我出來了,成婚了,你一點都不意外嗎?”還是那種對他特有的語調,十分的勾人。
    慕宇身子僵在了那裏。嚴徹甚至當著房微的麵,與他耳鬢廝磨,噬咬著慕宇的耳垂,慕宇隻覺得臉如沸水,燒得厲害,連脖子都紅了。嚴徹更加過分,吻到他唇上,一點點舔舐他咬破的唇上的血。
    “我很想念你的身子呢!”他語調輕薄,且惡毒,仿佛倒刺,紮進慕宇耳中。
    慕宇一愣,使勁地推他,他執意不動,便揚手打了一巴掌。兩人靠得太近,這巴掌一半也摑在了自己臉上。
    房微站在後麵隻能看到嚴徹的背,並未看清兩人的親吻,但已經怒中火燒了。慕宇揚手打了嚴徹的動作看得分明,房微兩步上前,大力推開嚴徹,狠戾的一巴掌招呼在慕宇臉上,爽脆的“啪”聲震得慕宇耳膜發疼,臉上是火辣辣的麻木。
    慕宇臉皮極薄,一巴掌下去白玉般的臉上清清楚楚的是五個紅指印,久久不退。
    “你有什麼資格打他?和你說話是瞧得起你……”房微說什麼,他是半點沒聽進去了,看了嚴徹一眼,而嚴徹也戲弄似的似笑非笑盯著他看。他一言不發,仍記得撿起地上的書,甚至頗為從容,帶著臉上的掌印,淡淡笑了一下,道:“我還有事,先走一步。”然後一瘸一拐,走了。
    嚴徹看著他的背影,轉身往相反的路走。房微緊趕上他,又是大吵一架的仗勢了:“你剛才和他說什麼?幹嗎貼那麼近?你怎麼不追你的小宇去……”
    嚴徹懶懶瞥了她一眼,冷淡道:“他要是是我的小宇,你以為你剛才還能打他麼?”
    房微這才放心,依舊挽著嚴徹,心滿意足。
    而嚴徹眼前揮之不去的,還是他。
    看他被打,自己居然能夠作壁上觀,當真是毫無情義了。可看他聽到自己成婚了無動於衷,一臉祝福的表情,嚴徹心下卻如文火煎熬,無情無義,誰能比得過他?偏不如他願!
    上前,故意地招惹,曖昧,侮辱。但吻上他唇的那一刻,嚴徹驀然間貪戀。那柔軟,濕潤的觸感,仿佛電波一般刺激,不禁閉了眼。連血的味道,也是那般誘惑。他扇了他一巴掌,嚴徹反而清醒。再看著房微一掌扇過去,嚴徹眸光四射,卻默不做聲。
    隻是慕宇臨走前看他的那一眼……那樣的目光,說不清的內容,仿佛流年裏的哀痛與委屈全部聚集,又那樣的無辜。嚴徹有一刻覺得心被攥住了一般,不受控製地空虛。
    果然好演技。連到今日,我還幾乎被你蒙騙……
    嚴徹下意識揉了揉眉。他右眼的眉連著一道淺痕,是當初和那些人拚命的時候劃上去的,連著眉,正好形成了斜飛入鬢的樣子。因為傷疤顯得右眉挑高,反而更增邪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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