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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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羽,不用這樣吧?”秦越勸她。
“宇兒不肯回來,由得他麼?他不肯主動走,少不得我做惡人。而且,宇兒回來,他必然成了威脅,不能留。”思羽說的時候,堅決中卻有一種莫名的不確定之感。
“上級怎麼說?”
“可行。”就兩個字,但思羽說出來,有千鈞之重。
陽光變烈的六月裏,國民政府軍委會統一軍隊編製,共編48個軍,軍為直轄編製。蔣介石在廬山召開了軍事會議,宣布“攘外必先安內”為基本國策。蔣介石為推行其“攘外必須安內”的發動方針,親任“剿共總司令”,糾集63萬兵力,開始第四次軍事“圍剿”。
選擇這種時候,其實不該。上級本來反對,但思羽據理力爭:“他與我們不是一類人,我們無權力要求他犧牲。”
上級思忖了半晌:“我知道這是一大損失,但福禍相依,這樣也有好處,去吧。”
嚴徹去了調查科,慕宇也在上班路上。遇見了秦越。看樣子秦越是專程來找他的,秦越目光複雜,說不清什麼意味。
“慕宇,思羽已幫你選擇了。”
慕宇目光如霧,怔了一下。忽然蹲下去,全身發抖,在六月的豔陽下,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如同最初失去姐姐一樣,冷意從心底泛上來。甚至更慘,心空洞成冰雪荒原,荒無人煙。他抬頭看著秦越,咬著牙道:“秦越,你們好狠心……”
嚴徹一到調查科,槍便頂在腦袋上了。嚴徹大笑:“各位,這貓抓老鼠的遊戲可不好玩。”
劉奕陰仄仄地拿槍抵著嚴徹太陽穴:“想不到呀,嚴徹你潛伏得夠好嘛,整個調查科的人都給你蒙了,一個通共的人居然受到重用,嘖嘖,好本事!”
是徐恩曾親自下的命令:秘捕嚴徹。他也沒有想到有人會揭發出嚴徹,他如此倚重的人之一。而且貌似證據鑿鑿,嚴徹就是另一個李克農。
揭發他的人是劉奕。如今劉奕負責審問他,他沒什麼好坦白,但劉奕一一列數出來,嚴徹忽然心虛得一張臉白到徹底。般般件件裏的疑點,自己不是沒有懷疑過,但如今由另一個人指出來,全成了自己的罪證。
劉奕講完了,問了個問題:“嚴兄可知道我如何能夠舉證你嗎?”
嚴徹笑:“我不知道劉兄這麼好興致,能夠挖地三尺找出這些似是而非的罪證,真可謂孜孜不倦,鍥而不舍了。”這種時候,他也能把人諷刺得體無完膚。
而劉奕得意:“不是我,哈哈,是你的那位應該在英國留學的未婚妻——喬小姐給我提供的信息!”
思羽!
他怔忪了一刻,但並不太意外。由愛生恨,不死不休也屬平常。當初房家的慘景擺在眼前,對於自己的下場,他便有所察覺了。隻是,隻是……嚴徹拒絕去想。
慕宇第一次進姐姐的新家,格外的不適應。她如今的家帶有一種張揚的豔麗感,亦如她的裝扮。沒有了她所鍾愛的書法作品,反而多了各種電影畫報。鋒利的豔,多彩的詭,如今的思羽。
你要回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家?
你為了回來,都做了些什麼?
你……
仿佛對麵站了另一個自己,慕宇對著那個自己種種鄙夷,嫌棄,憎恨。也隻有這樣,自我催眠:那個人不是自己,不是自己……他才能獲得一點虛偽的安寧。
分裂的痛楚,他不知自己是誰,誰又是他。隻覺得耳邊是轟鳴,眼前模糊,他是處在一個被混沌包圍的世界了,似乎不知前事,不知後路。在這種混沌中,有一種鋒利的痛與叫喊,不知來自何處,卻把自己割得鮮血淋漓。
一個師弟過來請示大小姐吩咐,思羽附在他耳邊說了兩句,他便走了。這是在處理黑幫的事了。
師弟走之前不過多看了一眼慕宇,思羽冷聲道:“小五……”那個叫小五的師弟立即打了個寒顫,再不敢放肆,灰溜溜地走了。
秦越曾勸過她:“你替你幹爹打理大戲院已經是對他的報答了,何必還要涉及那個呢?”
思羽回應:“我若不涉及道上,大戲院又何必交給我管?我不替他打理產業,一個幹女兒名分,隻怕值不了太多。這世上除了蓮花,再沒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事物了。”像是自嘲,也像是自貶。
秦越從此不再提此事。他的好處在這裏:總是為她著想,但她的決定,他也尊重,並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為她趨利避害。所以,他才能給她安全感,因為,他才能看得出她表象下的真實,他才能真正包容、甚至縱容她,他是她的港灣。
“宇兒,你回來了。”隔了這麼久,她第一次喚他“宇兒”,親密寵愛,仿佛,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隔閡。
慕宇眨了一下眼。甚至不確定眼前這個人是姐姐,頭痛欲裂,他垂下了眼瞼。
“我帶你去見見他吧。”是時候了斷了。
思羽來找劉奕,要求見嚴徹。劉奕看著這個女人麵紗之後的臉,依然是個美人啊。
想那時思羽主動來找劉奕,要他揭發嚴徹。他玩味著她的話,問:“為什麼?”思羽便把麵紗揭開,講了嚴徹、房微和她之間的一段往事。這個女人的滋味,應該不錯吧……意淫中劉奕回過神來,便為思羽開了方便之門。若不是她,自己很難搬倒這麼個對手。嚴徹已經很低調,但誰叫他不幹脆消失呢?
思羽帶著慕宇進去。劉奕仍望著她的背影,想入非非。
“思羽,我死之前你能來見我一麵,終究是有情有義了。”他苦笑。可是……後麵跟進來的是慕宇,他們兩人之間的神情……他和她之間……他和自己之間……
如中焦雷。拒絕去想,是否就真的能不去想?
昨天,昨天早上,他還和他一同出門,他還說:“小宇,又要一整天不見你呢!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報社上班吧。”挨了慕宇圓滾滾的一個白眼,他卻趁機在他腦門上啄了一下,為占了慕宇的便宜而沾沾自喜。
而現在,兩個人隔了牢門,距離不啻天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