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13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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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覲在臨近中午時結束,大臣們爭先恐後地擁出,一個個急衝衝地趕著去出恭。為了詳細研究赫梯皇家在幼發拉底河的動向,法老延長了今天的覲見時間,所有的大臣都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忍耐到現在。法老本人是最後走出來的,侍衛官跟隨在他身邊。午餐時間早過了,王妃此刻應該在涼殿午憩,也許睡得正香。德卡不想現在就去打擾她,午睡被驚醒的人,脾氣都會一反常態的糟糕,所以他的步調很悠閑,慢慢走過列柱甬道。
    可柔在這條甬道的盡頭等候很久了。眼見埃及王迎麵向這邊走來,她急忙拜倒在地上,按照埃及人的規矩,朝他行禮。當額頭貼住地板時,她的一頭金發順勢散開來,仿佛一幅柔軟的黃金披肩。
    法老在她麵前停住,“我正要去找你,可柔小姐,”他很客氣地說,帶著點敬而遠之的戒備,“聽說你已經學會說埃及話了,這正是我期待已久的。我早就想替可綸要回她的王家護身符,隻擔心你會聽不懂我說的話。”
    這不是可柔預想中的開場,法老在第一句話就掌握了主動,她隻能隨著他的話鋒答道:“我完全聽得懂,德卡王,您盡管說吧。”
    “你在晚宴上佩帶的那枚護身符,對你來說隻是件普通的裝飾品,但對可綸而言,它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我希望你能還給她。”
    “要是我不打算還給她呢?”她很俏皮地反問道。
    法老沒有回答,隻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她,似乎將她看透了。可柔這才知道這種反問是不適宜用在一位法老身上的。平常的男人聽到女子這樣回答,要麼覺得她有個性,要麼將其視為隱晦的挑釁(亦或挑逗),但法老隻會認為她是在無視他的威嚴,他是在命令她,並不是在請求她啊!
    她馬上現出惶恐的樣子,垂眉低目,很緊張地說:“對不起!是我失言了!我還是不太習慣埃及的說話方式,一不小心就要出錯。”
    “算了。”法老說,他沒有再要追究的意思,繼續往後宮的方向走。
    可柔不想放過這機會,急走兩步,跟上法老。她這一舉動讓紀斯卡多疑竇頓生,警惕地掃了她幾眼。可柔沒有理會他,德卡也沒有理會她,他根本就無視於她的存在,在去往後宮的路上,她好幾次試著和他說話,可得到都是沉默。在這難堪的沉默中,可柔漲紅了臉,還得忍受著旁邊的侍衛官朝她投來的憐憫目光。
    總算在走到王妃寢宮以前,法老停下了。他甚至都沒有轉身看她,就問:“可柔小姐,你打算跟我一起去見可綸嗎?”
    “不!”可柔立刻說,“她也不會想看見我。我是來找您的!”
    “到底是多麼了不起的事,非要找我才行?”在後宮,德卡說話的語氣比較不像法老了,大概是心裏想到可綸的緣故,他有點不耐煩。
    “我有話想對您說,有關可綸和我的一些話!”可柔一鼓作氣說道,“她肯定沒有對您提過吧?”
    “我並不想知道!”德卡回絕了她的提議,“有結果就可以了,用不著浪費時間去聽經過。”
    “您不想多知道一些可綸的事嗎?您不想知道她在那個世界是怎樣的人嗎?”可柔急急說,“您就願意看到她永遠活在與我的誤會裏麵嗎?”
    這話對德卡還是有點吸引力的,他想了一會,終於點點頭,“好吧,”他說,“反正可綸這會兒還在午睡。紀斯卡多,你先回去,我打算聽可柔小姐說說可綸在另一個世界的事。”
    聽到他這樣說,可柔頓生苦盡甘來之感,她長長舒了口氣,勉強掛上了笑容,跟著法老走進一間敞開式的小廳,隨即有侍女送上了麵包,牛肉和酒,法老還沒有吃午飯。他把削成薄片的蜜浸牛肉夾在麵包中間,就著酒咬了一口,吩咐可柔道,“你說吧!”
    被他吩咐的可柔,不禁覺得自己象個賣藝的,正要在富人的盛宴上表演說書。不過法老確實也餓了,無可厚非,再說他吃飯的樣子倒非常可愛,並沒有饕餮的嘴臉。可柔理了理思緒,開始說了。
    “我與可綸所生活的那個世界,與您所統治的埃及是很不一樣的。可綸是恩圖斯特家族的繼承者,恩圖斯特是她的姓氏,她告訴過您嗎?”
    “隻在結婚的時候提過,僅此一次。”法老回答。
    可柔低下眼睛,顯出愧疚的神情。“如果可能,她肯定會放棄這個姓氏。可綸認為是我搶走了屬於她的父母親情,為此她不願原諒我,也不願原諒她的父母。事實上,她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女兒,我和她並沒有血緣關係。可綸的家族極其富有,在我們那個世界裏,富有的人為了博取好名聲,常常會有一些收買人心的舉動。我原本是個孤兒,在一次慈善活動中被可綸的父母所收養,他們承諾供養我,直到我能夠工作養活自己。一開始,我和可綸相處得很融洽,直到我念高中的時候——高中就是學習到了某個程度——”
    “就是離養活自己不很遙遠的時候,”法老冷冷道,“請連續說下去,你的埃及話說得很好,我能聽明白。”
    “是,”可柔說,“那是個摸棱兩可的年紀。在爸爸媽媽眼中,我還是個孩子,但我已開始用成人的眼光去打量我今後的生活。我知道自己已然習慣於恩圖斯特家的優裕環境了,習慣於享受最精致的食物,隨心購買發表會上最新款的時裝,即使將來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我也不可能用薪水去過這樣的生活。一想到有天會被迫放棄這美好的一切,我就會很害怕……”
    “可綸在哪裏?”法老打斷她問道,“我真正想聽的東西,你為什麼不說?”
    “我想先告訴您,為什麼可綸會對我有那麼深的誤會。”
    “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說,我幫你概括好了。你舍不得榮華富貴,不管是違心還是本意,你用了一些方法,讓可綸的父母把你留了下來,讓他們愛你勝過愛他們的親生女兒,可綸因此而憎恨你。她並沒有誤會啊,你不用多加解釋,隻要告訴我可綸的事情就好了,別的不用提。”
    可柔異常氣惱,她沒想到法老講話會這麼刻薄,竟不給她留絲毫顏麵,她畢竟是女孩子啊!“請你不要說得這麼武斷!”她瞪著他大聲說道,“我也是有我的苦衷的!”
    “是啊是啊,”法老懶洋洋地說,“你的苦衷會有人愛聽的,但不必告訴我。”他說著一側頭,叫住了一個從門邊經過的侍女,吩咐道:“去看看王妃醒了沒有!”
    然後他接著吃剩下的牛肉,一邊等待侍女傳來可綸的消息。
    他未免也太輕視她了!可柔憤憤地想,她站著沒動,左手緊緊抓住右邊手臂,尖尖的指甲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跡。痛楚與怒火在這個時候起了一些相互抵消的作用,理智迅速地恢複,她冷不丁地問道:“穆爾西利斯還沒有與喀西特人結盟吧?”
    法老以為自己聽錯了,但他知道這不可能。他很疑惑地望向可柔,後者正帶著預言般的神秘氣勢,高傲地與他對視,與片刻之前的她判若兩人。
    於是法老征詢道:““你認為他們會結盟嗎?”
    “他們會結盟的!然後毀滅巴比倫!”可柔很清晰地回答道,“您等著看吧,這事很快就要發生!”
    她的眼神裏出現了一種令他感興趣的東西,法老很想知道那是什麼,他覺得有必要同這位金發女子多談一會。剛才的侍女現在回來了,她說王妃已經醒了,心情很好,正等著他過去。但法老沒有動,他對可柔說:“你繼續說吧,我在聽!”
    可柔得意地微笑了,她的殺手鐧果然靈驗。經過艱苦的忍耐之後,她終於可以好好與這位俊秀的法老聊一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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