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版本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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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供奉日,卡納克聖廟的僧侶們在夜半時分就已舉行了淨身儀式,之後魚貫進入聖廟內,潔淨神像,奉獻供品,將地板擦拭得一塵不染(這在沙塵漫天的埃及是很不容易的),等待大祭司前來。昨日大祭司就譴人來說,她將在今日攜‘未知’前來聖廟祭奠死去的莎蘿王妃。
不過她們並不是一起來的——‘未知’在黎明前出現在聖獸大道上,獨自一人,看她的穿著打扮,與獻祭儀式毫不相幹,這似乎與之前的吩咐有出入,但既然大祭司有言在先,僧侶們還是恭恭敬敬將‘未知’迎進了聖廟的前塔樓。‘未知’似乎跋涉了整晚,翡翠綠的雙眼熬出了血絲,臉蛋也被夜風吹得暗淡蒼白,她一進聖廟就有氣沒力地嚷著要喝水要休息,據她說,她是為了盡最大的誠意才從新宮一路走到這裏的!到底是從神那裏來的‘未知’,連虔誠的方式都如此與眾不同。立時便有大受感動的高級祭司親自從聖池舀來幹淨的水,服侍疲憊不堪的‘未知’梳洗完畢後,還好心勸她在大祭司到來前小睡片刻。待‘未知’合眼睡下後,祭司們才輕輕退了出去,重新回到聖池行淨身禮。
這當然是可綸早已計劃好的,她隻是沒有想到會這麼順利就騙過了祭司們,將她獨自留在聖廟中。這裏離她朝思暮想的“神之居“,幾乎觸手可及。
一等祭司們離開,佯裝入睡的可綸立刻躍下床,閃身壓到門邊,微微開啟一條縫,凝神傾聽門外的動靜。她仿佛聽到有些許馬蹄聲,但這輕微的踏動瞬時被水花聲蓋過了,可綸一相情願地以為那隻是在塔門間穿梭的風聲,於是大著膽子溜出門,徑直朝聖廟內部走去。
卡納克聖廟,即使在21世紀隻剩了殘桓斷壁,也還是很有名的。可綸早就從旅遊手冊上將它的構造弄的一清二楚,盡管五花八門的附屬建築數不勝數,但最重要的建築都在中軸線上,而“神之居”,就在這道線的末端。
無論是大庭院還是多柱大廳,所有的空間裏隻剩下柱影憧憧,沒有一樣活物——不,在晨光微妙的映襯下,這些色彩斑斕的巨柱似乎也被神明施了法術,各色花樣的柱頭都活色生香起來——水蓮花一朵朵綻放在頂端,紙莎草也隨著柱間輕風而搖曳擺動。至於柱身上的人與神,也突然變得鮮活了,他們睜大僅有的那一隻眼睛,看著可綸匆匆走過,竟絲毫不留戀這難得的妙景。
隻是越往裏麵走,光線就越暗淡,及至到了內殿,那更是一片漆黑,仿佛夜晚永遠駐留在裏麵,但是進入‘神之居’的門就在不遠處的那一端,隻消快走幾步,就能回家了!
一想到這個,可綸的心跳忽然變得沉重了,因滿漲的喜悅而格外慎重,似乎有意要放慢生命的速度,讓她慢慢體會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我總算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我要回家了!
在衝向“神之居”以前,可綸順便做了個簡單的祈禱,期望大祭司不會因此而受德卡責罰,期望那些好心的祭司們能理解她欺騙他們的不得已,期望尚在宮中的納科特能順利找到姐姐,期望納芙德拉女官長不要怪她不辭而別,更期望德卡能明白——不,他不可能明白,但願他暴跳如雷時不要傷害無辜的人,也不要傷害他自己……好了,再見,古埃及!
她深深吸了口氣,紮進暗沉沉的殿中,筆直前行,同時伸出手臂,小心地摸索著,防止自己會一頭撞到門上。空氣裏彌漫著沒藥的香氣,祭司們才清潔過這裏,熏過的香久久不散,濃得好象就在她身邊燃燒一般——德卡大概也很喜歡這種沒藥的味道,他的身上就時常散發出這種香氣,營造出虛幻的神聖感。
終於,她感覺指尖觸到了那扇木質的門,心頭湧起一陣狂喜,她幾乎能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沸騰得冒泡!這巨大的喜悅激得她直想一腳踹開這門,可就在這時——偏在這時——她分明聽見一聲歎息!
一聲分外清晰的歎息!
她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凍結了,她的手腳和她的理智都麻痹了,嚇得發抖的思緒快速閃過僵屍鬼魂吸血鬼外星人等等恐怖畫麵,每一楨畫麵都因恐懼而顫動、模糊、影象不清,隻留了最恐怖的那處清晰無比,讓她自己嚇自己。可綸從來都不是無神論者,況且就算是堅定無比的無神論者,在這古埃及,也是要動搖信念的。因此她不能不想:這萬籟俱寂的破曉前,難道就是傳說中神明鬼怪出來活動手腳鬆散筋骨的黃金時間?再怎麼想安慰自己,她也沒那個底氣:她現在所站立的地方,可就是全天下離神最近的“神之居”啊!即使神不屑去小地方顯身手,他也沒理由不在自己家裏自在地歎息,或者嚇唬如她這樣鹵莽的破門而入者?
所以她竟縮回了手,她很怕推門進入會真的撞見靈異事件,隻好膽戰心驚地僵在門邊,腦子裏亂得沒了方向。退回去吧,實在不甘心,可想到前進,她又怕得想哭。
她這一躊躇間,第二聲歎息從另一個角落悠悠蕩來,莫非這種地方也會有冤魂不散?不然幹嘛左一聲歎息右一聲歎息,玩哪?
“喂!”她猛地大喝一聲,想衝散這鬼氣森森的氛圍,可說實話,這一聲喝真是虛弱得可以。
回音如漣漪般一圈圈漾出去,在這多柱的空間裏回旋成奇異的音波,聽來分外詭異。
待餘音散盡,周遭複又一片寂靜,那不知是神是鬼的聲音沒有再歎息,但她卻能察覺有什麼在柱影間移動,在一步一步向她靠近……越來越近……近得能清楚地感覺到它的存在……就在身後……
她的手耷拉下來,僵直的垂在兩邊,手指都麻痹了,一動也不能動。原就不多的理智被她自己嚇得瀕於歇斯底裏,現在開始瘋狂地從記憶中尋找隻在電影裏出現過的最恐怖的鏡頭,卻沒有留意到外麵已經很明亮了,新升起的太陽將一切都暈染在溫暖的光線裏,這光線透過天頂處的小窗口滲進了內殿,多少消弭了這裏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然後,在死一樣的寂靜裏,她根本沒法去想為什麼要這麼做,極突兀地轉身,膽戰心驚地瞪著眼前的站著的那個——那個——
“德卡!”頓時她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叫喊,對鬼神的恐懼刹那被飛速躥升的怒火燒個精光。
可法老還不知道她就要史無前例地發怒,他還在為自己的裝神弄鬼沾沾自喜,那斜斜射入的光線正罩在他年輕的臉上,他笑嘻嘻地看著可綸,用最愉快的聲調微笑著說:“意外!真是意外!‘未知’天真的不擇手段……”
他沒能說完,可綸已飛快地解了背包朝他狠命扔過來,他不得不跳開幾步,那個背包“嘩啦”一下砸到離他最近的柱子上,她隨即撲過來,像貓一樣亮出尖尖的指甲要撓他的臉,扯他的頭發,像個發瘋的潑婦一樣手腳並用地打他捶他踢他,要不是他奮力撥開她怒氣衝衝的臉,近乎絕望的她很可能就會在他的肩頭咬下一塊肉來。
法老一開始還漫不經心地見招拆招,能躲則躲,但當他發現可綸試圖拔出他的佩劍時,登時勃然大怒。他毫不留情地鉗住她雙手,將她雙臂用力反扭到她背後,在她摸到前搶先抽出佩劍,劍刃抵住她的脖子,怒不可遏地冷冷問道:“你竟然還想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