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版本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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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她根本來不及去注意,瞬間就被王妃煽了記耳光,這女人是不是練過拳擊啊?怎麼出手那麼重?用得著拚命幫老公報仇嗎?
可綸捂住臉,被打的左頰火辣辣地疼,她能感覺到那裏立刻腫了起來,嘴裏泛出鹹味,帶著腥氣,肯定哪裏出血了!這還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挨打,怒氣飛速躥升,她毫不手軟地回了王妃一記耳光。
隻聽周遭一片嘩然,本來已慢慢站起來的姑娘們嚇得又撲到地上,生怕遭受池魚之災,女官長慘白了臉,看上去也快暈倒了。王妃倒像被她打傻了,呆呆地一動不動足有三分鍾,睜大了雙眼死死瞪著可綸,難以相信她竟敢還手。
“衛兵!”她尖聲高叫,“衛兵!”
“幹嘛要叫衛兵!有本事你自己來!”可綸也叫,“是你先打我的!你還好意思找人幫你!有本事你自己來打我!你是不是怕打不過我啊?!”
王妃怒得撲過來扯她辮子,可綸吃痛,對於美女的景仰之情早飛去了九霄雲外,她狠狠揪住對方的頭發,撕她的衣服,用力錘打夠得著的任何部位,踢她的腿,咬她的手,兩人一同翻倒,在地上纏鬥,分不清到底誰占了上風。旁邊眾人皆盡驚倒,似乎都被念了定身咒,手腳僵硬,隻能愣愣地張著嘴,看全埃及最高貴的女人在塵土飛揚中與人撕打。
最終可綸騎到了王妃身上,奮力壓住她,扼住她反抗的手,大叫:“認輸嗎?!”
王妃咬唇不答,她的絕世容光現在已成灰頭土臉,她臉上有被指甲抓傷的血痕,頭發髒亂得像潑婦,衣衫不整地仰在地上,因憤怒而眼淚汪汪。可綸知道自己的樣子隻有更糟,身上到處都在涼涼地隱痛,手腳酸到脫力。
“認輸嗎?!”她再喊。
這一聲喊真正驚醒了嚇呆的侍女衛兵們,他們前赴後繼地奔過來,無數的手伸過來抓她的手和腳,可綸極力掙紮,但最終還是硬生生地被抬起來,扔到一邊。這一扔痛徹她心肺,全身的骨頭都散了架,她癱倒在地上,看著王妃被眾人小心翼翼地扶起來,她知道眨眼間就會有場冰雹落到身上,可她實在沒力氣爬起來去逃跑,隻好苦笑著抱住頭,希望他們不要盯著她的頭打,要是被弄成白癡,她寧可現在就咬舌自盡。
然後她聽見王妃開口說話了,嗚咽的,氣得發抖的聲音:“你們……你們……把她……綁過來……把‘未知’……綁過來……給我……抽她……狠狠地……”
“殿下,”仿佛是女官長在替她求情,“請讓法老來處治‘未知’吧!”
“滾開……納芙德拉!”王妃帶著哭音咬牙道,“我……我呆會……再和你算帳!”
女官長不吱聲了,可綸被帶到王妃麵前,她的雙腳被繩索牢牢縛住,兩個衛兵攥住她的手,令她不能動彈。可綸閉上眼睛,隻想著自己是在夢裏。
堅持住!這還不是最壞的!我必須挺過去!必須堅持下去!
狠重的耳光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左一下,右一下,她的頭也被巨大的力道甩得左一下,右一下,痛到麻木了,他們是不是想把她的頭煽掉?她懷疑自己的脖子是否能承受如此高頻率高強度的扭動?一定會斷的!隻是時間問題……總有一次……巴掌擊過來時……她的頭也跟著飛出去……是飛左邊呢……還是飛右邊……
唉,現實不可能這麼殘酷!這一定是夢!漫長的沒有盡頭的噩夢!
“可綸!”
是誰在喊她的名字?
模糊的意識中閃過一道靈光,伴隨著這聲呼喚,掌擊驟然止住了,被攥住的手臂驟然被鬆開了,她直挺挺地往後倒,倒在柔軟的雲堆裏。
那是神在叫我吧!他終於來接我了!接我上天堂!可為什麼我還有意識?我還有感覺?我還能思想?哦,發發慈悲吧,神啊,發發慈悲吧,讓我感覺不到這疼痛,我真的很疼!要是我知道會這麼疼我一定先自殺了!求你讓我死了吧!死了就不用忍受這痛楚,死了就解脫了……
“可綸!”
天上飄下來的呼喚,雲堆裏發生了地震,她於是也跟著搖晃,任風兒拍動她的臉頰——不,那不是風,風不會這麼有力,風不會這麼灼熱,風更不會這麼真實!
“可綸!”
她被動地微睜開眼,蔚藍的晴空,透明的雲翳,法老俊朗的臉——她恨得牙癢癢的臉,為什麼讓她想哭呢?她真的哭了,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裏,隻看得清他的眼睛——燃燒著星星的眼睛。
他在擔心她嗎?那麼不是她看錯了就是他腦子出問題了。他的老婆為他報仇,他哪有倒戈相向,擔心敵人的道理?
“可綸!”
“我沒死……”她努力從嘴裏擠出成型的句子,“我……沒那麼容易死……你們……夫妻……真是我命裏的……看誰……笑到……最後……”
他顯然沒聽明白她是在下戰書,微微一愣,轉頭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是……是頭豹子!……是蠻子!……”她聽見王妃語無倫次的評價,“她是個瘋子………是Seth神從地獄裏放出來的魔星……”
“夠了!”法老喝止她,“納芙德拉,你告訴我!”
“是……”女官長猶猶豫豫地應道,“佩特拉殿下……剛回來……正好遇見‘未知’……殿下擔心您的傷勢……我們都不敢多嘴……是‘未知’自己……自己告訴殿下的……殿下非常……非常生氣……她打了‘未知’的臉……‘未知’也打了殿下的臉……然後她們就打起來了……奴婢該死……奴婢當時……當時嚇呆了……等回過神來……‘未知’已經坐在了殿下的身上………所以……所以……”
“好了!”法老打斷她,“快傳塞塔,命令他以最快的速度跑過來……”
“德卡!”王妃又驚又怒,“你還想替她治傷?她打了我!她刺傷了你!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她已經受到懲罰了!”法老抱著可綸站起,“該好好養傷了!”
“請讓我扶著‘未知’吧!”另一個人在旁邊說。
“紀斯卡多,你以為她還有力氣傷我嗎?”法老反問,他說得不錯,八天來養精蓄銳積聚起的力量,經過了一個那樣的早晨,再經過一個這樣的中午,已蕩然無存。
接下來是一段混沌忙亂的過程,她眼前總是人頭攢動,一張張陌生的臉,讓她生出無依無靠的孤寂。疼,沒有一處不疼,連呼吸都很疼,他為什麼不讓她就這麼死掉?為什麼還要費力救她?她到底有什麼了不得的利用價值,值得他這麼大費周章地挽留住她折磨她?唉,不想了,這些問題想起來太費力氣,她沒有這麼多力氣,她要睡覺……她什麼都不要再想了……
她睡得並不安穩,一直有人來打擾她。雖然他們壓低了聲音,放緩了動作,但她全有感覺。到後來,總算不再有雜聲來侵襲她時,她卻不想睡了。每寸皮膚都被疼痛傳染了,火燒火燎地受煎熬,痛到麻木,麻木得使不出半點力氣。她隻能幽幽地長歎,歎息自己可詛咒的命運。
她的歎息立刻有了回應,耳畔有人在輕喚她的名字:“可綸……”
如果不是神,那他就是法老。除了他,這裏的人都不會這麼叫她。她睜眼,想看他幸災樂禍的表情,但目之所及,是一片陽光——最後一縷赤金色的夕陽餘輝,斜照蓮池,池中佇立著白色的女神,在離她很遠很遠的地方微笑。
然後法老的身形擋去了滿池蓮花,他離得她那麼近,她的視線裏隻剩下他的臉,每一處都生得賞心悅目,那麼完美的五官組合成的臉,為什麼會有那麼沉重的表情?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深不見底的眼睛。
“可綸,還很痛嗎?”他輕撫她腫起的臉蛋,低低地問。
他看她的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這意味著什麼呢?她仔細體會,忙著尋找形容詞,雜亂無章的記憶碎片中,忽然躍出這麼句話:“我更愛你倍受摧殘的容顏!”是了,就是它了,這就是他眼神的含義——我更愛你倍受摧殘的容顏!絕配的釋義!她現在腫得像豬頭的臉一定讓他很解氣吧!他有個多麼貼心多麼美麗的王妃啊!
“我要回家……”她喃喃道,“放我走……我要回家……”
“你會好起來的。”他安慰她,“這裏就是你的家!”
“在這裏……我會死的很快……我要回家……”
“我不會讓你死的!”他立刻說,以不容反駁的口吻。
可綸不說話了,強忍著疼痛吐出這些句子,全成了廢話。她早該知道的,跟他說也沒有用,在她被他老婆打得半死的時候,她還以為他對她動了惻隱之心呢!算了吧!好好養傷是正經,這次傷得不輕。她微側過臉不去看他,茫然地看著夜色迅速蔓延進來,敷在她臉上的藥膏散發出草藥芬芳,混合著蜂蜜的香甜味道,彌漫在她周圍。她呼吸著,滿心希望這恬靜的香氣能稍稍平緩她的痛楚。
就這樣,沉默了很久很久,她在迷迷糊糊中幾乎忘卻了疼痛,幾乎就要入了夢鄉。偏在這時,他悄悄地伸出手來,悄悄地握住她的右手,悄悄地將她的手包在他的掌心。初時她沒有動彈,這觸感使她想起在冬日陽光下曬過的被褥,溫暖幹燥的陽光氣息,躺在上麵,憂愁煩惱變得微不足道,一切都暈染上一層金色的光圈,海市蜃樓般虛妄的幸福——隻持續一道閃電劃過的時間——傷處的劇痛複又傳來,她馬上想起了他那如花的王妃如雲的侍妾,她與他即無宿怨也無世仇,為什麼他總有本事讓她遍體鱗傷?將她折磨到傷筋動骨之後,再施舍一點同情一點憐憫一點安慰?哼,沒那麼便宜!
她柔軟隨意的手猝然掙開,法老沒有堅持,他也觸火般縮回了手。誰都沒有說話,室內仍然一片靜寂,這靜寂中仿佛又混了點尷尬,混了點妥協,混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又過了一會兒,她聽見了他離開的腳步聲,這使她如釋重負,終於安心入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