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來，馬上就有不明所以的孩子追問：“不幹不淨？”
    “嘿呦，你不知道嗎？”見有人問，那孩子馬上來了興致，“我聽大人們說啊，陸子染當時被人拐走，是要當做妓女一樣賣出去呢！那個啊，大概就是供有錢人家玩的吧。而且據說賣出去前，就被人‘玩過了’！”
    “玩過了，那是怎麼玩？”
    “這個啊……大人們說啊，就是……”
    從大人那裏聽來的一知半解的淫穢詞句，就這樣被交頭接耳的傳了開來。原本一直保持著托腮姿勢的空流，耳朵捕捉到那些片段，猛地將手狠狠拍在案上。
    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雖然嘲笑歸嘲笑，誰人不知他一個人殺了許多個大人？單是這樣的本事，這些小毛頭們也不敢隨便再惹生了氣的空流。
    方才一直置於筆架上的狼毫筆，第一次被拿了下來。空流冷冷地看著這些嚼舌根的學生，頭未低，卻瀟瀟灑灑地書下一行字。
    在眾人被空流眼底危險的冷色嚇得不敢動的時候，一張絹帛遞到了出言譏諷的那個孩子的麵前。那人怔忪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顫抖著手接了過去。
    隻見，絹帛上是一行行文瀟灑、落字有力的墨書：
    以訛傳訛、再亂言者，處置之。
    那人小聲讀出來後，周圍立即響起一片嘩然。大家都耳聞過空流的武力，便當真不敢再有人多言，“呿”了一聲後，一哄而散。
    有不知哪個不甘心的好事者，轉過身，嘟囔了一句：“自家兄長都被啞巴拖累的無法娶妻，他還好意思在這裏作威作福？”
    仍是那副姿勢坐在角落的空流，並沒有理會這句話。不是沒聽見，而是那話言之鑿鑿，空流根本無從辯述，隻能裝作沒聽見。於是閉上眼，卻還是那張輪廓筆挺，笑得憨厚的臉。
    倉礪，這麼多年了，他才發現，原來他一直都未曾娶妻。
    所以，終是自己拖累了他吧？
    小小的孩子低下頭，嫩黃嫩黃的身子被搖曳的樹影刻得愈發單薄。先生講述的外界趣聞愈發聽不進去，隻是滿心地覺得愧疚。第一次不再覺得，那個人合該一輩子守著自己——是啊，就算是效忠的承諾，也不能因了自己耽誤終身大事。尋遍天下，再蠻橫的主子也沒有這樣的。
    可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怎的這心裏，就是哪裏說種不出的不甘呢？
    整整一天的思緒百轉，小小的孩子從懂事起，就開始思考不屬於這個年齡應當考慮的事情。坐在一旁的陸子染偶爾抬起頭那眼睛瞟他，這原本就沉默的孩子愈發地教人難以走進。
    可縱是這樣發呆，先生要求背誦的內容，空流還是能流利地背出，且對答如流。先生每每提問完，隻是示意他座下，輕歎一聲，再不多說什麼。
    及至下了學，陸子染終於按捺不住，湊上去問：“怎麼了？今天一天都跟丟了魂似的。”
    我不是向來這樣嗎？空流看他一眼，自己收拾著東西。
    陸子染使勁搖頭：“平時不過是看著外麵出神，今天來眉梢都是擰的！有時候又輕歎一聲，活像個小老頭。”
    空流被他這話惹得苦笑，一抬頭，卻正好對上門口一人的視線。那人負手站在門口，雖是衣袍，卻紮攏著袖口、又綁腿，看身影似是練家子。這樣的人驀地出現在學堂門口，雖然麵色平淡，卻總教人覺得顯眼。而在他的身邊，倉礪遠遠站著，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空流迎著那人的視線走出去，遠遠地，那人卻向他拱了手。不等空流發問，始終注視著他的男子卻先開了口：“在下闕璞，是附近山上的賊寇。幾日前屬下管教不力，給各位添麻煩了。”
    言談之中仍是一派淡定自若，這天下居然真的有人，能叫“我是山賊”說得這般理所當然又不失氣節。
    姓闕？空流聽到這個族姓，臉色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