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第二十二章 留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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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帝收到捷報,大喜,當場就封塗誠意為一等公、池曉雷為鎮西大將軍,對其餘將士也大加封賞。同時,下令舉國歡慶,並免去一年賦稅。
離京都越近,池曉雷就越不安,轉看楊毅,卻驚奇地發現他也沒一點喜色,還沉默了起來,就連百姓的夾道歡迎也沒能令他打起精神。
“你怎麼了?”池曉雷不禁問道,“你很長日子沒回京,這一趟回來,應該高興才對,怎麼像在發愁?”
楊毅卻看向他:“你也沒見得高興。”
“我,我是因為……”池曉雷一頓,為難地打住了。皇上的青睞,看似榮寵,卻讓他躲都躲不及!
楊毅有氣無力:“我也跟你一樣。”
“什麼?”池曉雷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哦,你別誤會……”楊毅連忙解釋,“是公主。”
武德帝有五位皇子,公主卻隻有一位,閨名馨華,封號含笑。皇帝對這小女兒從小就十分嬌寵,幾乎是百依百順;公主也是天真活潑,討人喜歡,和幾位皇兄處的都不錯,尤其愛粘著榮王這個堂兄。當年楊毅住在宮裏,她就鎮日地往他宮殿跑,後來楊毅受封搬回了榮王府,她就整天鬧著要出宮,要不就是鬧著要父皇把榮王宣進來……
楊毅經常奔波在外,磨練能力固然是一個原因,公主的糾纏也有相當的幹係。
眼看公主已經是非他不嫁的勢頭,皇帝也是讚成的心態,現在他走在回京的路上哪裏還高興得起來?
“原來是這樣。”池曉雷隨即又問,“你不喜歡公主嗎?做駙馬有什麼不好?”
“我是她兄長。”楊毅正色道。
“不是親生。”大寧不禁堂表親通婚,就算楊毅是皇帝的養子,跟公主有兄妹名分,也不是什麼要緊事。
“我對她隻有兄妹之情。”
池曉雷點點頭,表示了解。
“你能明白吧曉雷?”楊毅聲音又變得有氣無力,“所以,我們是同病相憐,應該同舟共濟,永結同心……”
感到池曉雷掃來的目光,楊毅連忙糾正:“嗬嗬……我是說,同心同德……”
池曉雷不理他,自顧牽起馬韁,“反正,我明天麵了聖,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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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帝早令文武百官擺開盛大排場,迎接陽關將士得勝還朝。他左等右等不耐煩,索性下了台階,在欄杆前急切顧盼。
終於,隨著太監的高喚,一支隊伍由遠及近。最前麵的是老帥塗誠意,其後一人便是池曉雷……
武德帝心頭一震,立即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直到隊伍徐徐到達了跟前。
“老臣塗誠意參見皇上!”
“老元帥快快請起。”武德帝和顏悅色,對這位老成持重的將領十分敬重。
“臣池曉雷參見皇上。”池曉雷行禮。
武德帝注視著他。盡管風塵仆仆,他還是那麼清朗俊逸,風采動人;當他出現在自己視野內,仿佛眼前景物都明亮了幾分……距上次見他,已經三個月了,這一次……
丁得貴見他目光癡怔,遲遲不動,不由悄悄提醒,“咳!皇上……”
武德帝這才回神,連忙展開和煦笑容,“池將軍快請起,快快請起!”說著雙手伸向前。
“皇伯父!”池曉雷身後的楊毅猛然上前一步,帶著燦爛笑容,“我回來了!離京這麼久,皇伯父有沒有想念毅兒?”
武德帝伸去攙扶的手隻得轉而落在楊毅的肩上。“毅兒啊……朕瞧瞧,你平安回來,這就好,這就好!朕今天太高興了!”他對這個侄兒,還是滿心疼愛的。
等底下眾將士行畢了大禮,丁得貴忙扯起嗓子:“開席!”
他笑容滿麵,細聲細氣地一甩拂塵:“塗大帥,請坐右手邊第一席,至於池將軍……”
“池將軍、周將軍他們是有功之將,自然和塗大帥同坐;我嘛……”楊毅粲然一笑,“就陪著皇上一起坐!”
丁得貴本想依照聖心讓池曉雷陪皇上坐,話沒出口直接被楊毅堵在了喉嚨裏,隻好拿眼去看武德帝。
武德帝一個遲疑,就被侄兒親親熱熱地扶了過去,“皇伯父,來!”
池曉雷暗裏鬆口氣,坐到了塗誠意身邊。
開席不久,說了幾句褒揚戰功、天佑大寧的場麵話,武德帝就來到塗誠意席前,親自給功臣敬酒:“這一杯是朕的心意,一定要幹了!”依次將酒遞給幾個愛將。
池曉雷感到皇帝灼灼的目光一直瞧著自己,眼也不敢抬,謝了恩就埋頭飲酒。
武德帝直盯著他把酒喝完,才笑著說:“幾位愛卿一路辛勞,不妨在宮中住上幾日,我們君臣也好親近親近……幾位駐守邊疆,朕難得見上一回,可要多聚聚才是。”
塗誠意等無所謂,池曉雷卻吃了一驚,連忙行禮道:“謝皇上恩典。隻是微臣常年離家,家中父親上了年紀,事事一人操持,臣心中牽掛,還請皇上準臣今日返鄉。”
皇帝溫和笑著免了禮:“愛卿一片孝心朕明白,隻是未免太倉促,不如今晚先住下,好好休息打點。宮殿我已讓人備下了,今日君臣盡歡,愛卿可要多喝幾杯!”他又親自斟了一杯酒遞上去。
啊?池曉雷不覺為難,卻看見那邊楊毅衝他輕輕點了點頭,於是說:“謝皇上。”接了酒,無奈地喝下。
宴畢,許多官員上來搭訕結交,池曉雷所到之處人皆尊一聲“池大將軍”,他不堪其擾,敷衍了幾句趕緊找個空子跑到宮中某個偏僻之處,在一個小涼亭裏緩口氣。
“你在這裏啊。”冷不防一個聲音飄來,池曉雷心一提,轉臉一看是楊毅,才放下心。
楊毅從幾株小鬆後轉出來,“你怎麼丟下我獨自跑來了?”
“那些大人呼啦圍上來,我哪看得見你?”池曉雷歎了口氣,急切詢問,“你說,明天皇上能讓我回蘇州嗎?”
“我怎麼知道?”楊毅聲音沉沉,“我隻知道,在席上他從頭到尾就盯著你看。”
聽到這句風涼話,池曉雷更急了,埋怨:“那你還讓我留宿在宮裏?”
“當然是為了幫我!”楊毅神色忽然一變,“公主就要來了……就在後麵……曉雷,你一定要幫我!”他滿臉焦急,緊張地向後望。
“毅哥哥……”果然,遠遠傳來一個清脆的呼喚。
見他嚇得像躲瘟疫,池曉雷撲哧笑了,“公主找你,我有什麼辦法?”
“曉雷,你不能見死不救啊……”楊毅急得冒汗,“快幫我!打發走她我謝你一輩子!”眼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他拉著池曉雷一個勁哀求。
池曉雷無能為力地笑著搖搖頭,楊毅一咬牙,發狠:“好!你不幫我,我就跟她直說了!我就說我不喜歡她,因為我喜歡的人是你——”他大跨步就往前走。
池曉雷一聽趕緊拉住他,“你、你胡說什麼啊!”
“這是真話,我心裏話!”楊毅更激昂地迎著公主而去。
“等等!”池曉雷又一把扯住他,生怕他真的豁出去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楊毅肅然回頭:“你肯幫我了?”
“我盡力……”
楊毅立刻露出笑容,使了個眼色。隨後,等公主來到跟前,看到的就是兩人高高興興交談的樣子。
“毅哥哥,你走得真快,差點找不到你!”楊馨華嬌嗔著,一麵用手帕擦著額上的香汗。她年方十七,生得嬌俏美麗,此刻水靈靈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著他,“你在做什麼?”
“哦,我正跟池大將軍談論軍務。”
“池大將軍?”公主的眸子從楊毅轉向池曉雷,“你就是……從陽關回來的池曉雷將軍?”
“正是微臣。見過公主。”
她立刻變得極為感興趣,一雙大眼睛上下打量池曉雷,脫口道:“原來就是你呀!長得是好看……難怪……”
“咳!”楊毅臉色有點發沉。
楊馨華也感到自己似有唐突,連忙嫣然一笑掩飾過去。
“馨華,我們談論的是國事,你還是到別處去玩吧。”
“你們談你們的,我在一旁聽著就是,”楊馨華笑嘻嘻地,“人家好久不見毅哥哥了嘛!……對了,外頭這麼冷,還有風,你們怎麼不到屋裏談,要跑到這個地方?”
“我們談的是國事,你個姑娘家也沒興趣,既然怕冷,就回屋去吧,小心著涼了皇上心疼。”楊毅耐心地勸說,“我和池將軍還要談很久呢。”
“這麼忙啊……”小公主微微嘟起嘴,有些懷疑地問池曉雷,“國事,真要談很久?”
池曉雷點點頭:“是啊公主,這裏太冷,你如果受了寒,殿下會心疼的。”
楊毅氣得暗暗瞪他一眼,臉上卻保持笑容:“是啊,是啊,馨華快回去吧。”
楊馨華羞澀而又欣喜地一笑,盈盈轉身剛要走,又想起什麼,回過頭:“對了池將軍,剛才,我看見丁公公在那邊到處找你呢!”
楊毅一凜,急忙叮囑:“千萬別告訴他我們在這裏!”
“為什麼?”
“馨華……”楊毅著急。
“那好吧!”楊馨華歪了歪螓首,星眸眨一眨,“嗯……不過,你今天要陪我玩九連環!”
就知道有條件!楊毅強顏歡笑:“好好好,晚些時候陪你玩。”
“那說定了!”歡快輕盈地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