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的番外。  清明雨(上)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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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都道春暖花開,燦若流火的石榴花在路的兩旁紅得讓人眼睛發疼。路的盡頭有一座小小的庭院,兩棵梨花安靜地開落,梨花很輕,沾些雨便掉下來了,仿若遺失了翅膀的蝴蝶。隻消一個晚上便和泥土融為一體,葉落歸根。
    信鴿拍翼飛過,在天空劃下一道羽白。一絳衣女子打個口哨,道:“清明在外麵那麼久,總算帶個信回來了。”旁邊一窄袖白衣女子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冷然道:“怕少主不會讓她那麼順利回來。”“亂說什麼呢?”絳衣女子頓時急了,“穀雨我看你是不見得清明好吧。”喚作穀雨的女子輕笑一聲,不再答話。
    院落裏的房屋支開了半扇木窗。一個身著湖色鑲邊對襟褙子襯青花百雀長裙的麗人倚窗而立,手裏拿著一張信箋,上麵隻有四個字。
    花期將至。
    二.
    拿著信箋的我似乎看見了那一片花海,參差的紅彙成一條江河,濃鬱如酒的深紅蔓延在邊際,又仿似有誰投下火種,滿山滿穀的花都噼裏啪啦地燒開。玄妙的香氣從層疊的光影中透出,衝天而上,把這一切定格成一幅絕妙的長卷。
    我在窗沿上輕敲幾下,絳衣女子突降到庭院中央,仿若水邊驚起的孤鶴。“就知道你們一直跟著。”我揚了揚手中的信箋,“讓穆雲自己先去一趟藥靈穀,我們遲些再出發。”
    “是,少主。”芒種遲疑了一下,話到嘴邊卻變成一句恭謹的回應。
    “等等。芒種把花期將至的消息傳到明虛宮和飛月門那裏。”我凝視著信箋,淺淺笑開。
    “少主,這樣不妥吧。”芒種眼中有一絲按捺不住的憂慮閃過,“明虛飛月兩派對薇醉虎視眈眈,少主這樣做,不是把看守薇醉的清明置於險境麼?”
    我閉眼不答,揮手讓芒種退下。個中因由,芒種怎麼會明白。
    過一會,我猛然睜眼,把信箋揉成團丟到桌上。人皆道自己與穆雲青梅竹馬,心意互通。但自己知道,自從喬家堡的長女拜師千薔宮,更成為守護自己的節氣使之一時,穆雲的態度也發生了轉變。
    說愛折花,不愛青梅竹馬。
    “穀雨,別等在外麵了,進來。”我掏出一個小瓷瓶,隨手拋出,“新煉來的藥,像以前一樣,帶給顧逍遙。”
    穀雨最大的優點就是絕不多問,哪怕心中對自己和明虛宮的事情存有疑惑,也不會說出一個字。
    “穀雨,你說這世間有兩全之事麼?”
    “屬下不知。但屬下認為不會有。有良辰好景亦有殘月曉風,有姹紫嫣紅就有斷井殘垣,縱今日是烈火烹油,亦有食盡鳥投林之日。”穀雨頷首,道“屬下多言了。”
    “你倒看得透徹。”在穀雨的眼中我看到了自己,眼中的肅殺之氣凝若針尖,“你先下去吧。”
    名花薇醉,根長九寸,服用後可使功力大增,為千薔宮鎮宮之寶。隻是食用一寸根,損耗三年壽命,食用兩寸根,損耗九年壽命,九寸根全部食用,死者可生,生者可死。絕美的花,劇毒如斯。
    世間果然沒有兩全之事。
    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我放下窗隔絕了外間的嘈嘈切切,腦海中有如花笑靨一閃而過,頃刻化作了粉塵。
    三.
    淫雨霏霏,山風如泣如訴,客店外的酒旗也皺巴巴地卷在一起,仿似舒展開來就礙了誰的眼。
    這是到藥靈穀的必經之路。
    待我進到客店時,有那麼一刹那,綿軟的雨落在葉上,也會發出細細的響聲。想來是我的錯覺吧。
    “老板,來壺桃花醉。”我坐下便朗聲道。這時的我,一身利落的窄袖短打,三尺青絲一半用素銀花簪挽起,一半閑閑地披散下來。
    “想不到姑娘也是好酒之人。薇醉釀出來的酒,姑娘又敢不敢喝呢?”說話的正是飛月門的少主,上官紫浩。他身旁還跟著一個著碧水綠印花蝶長裙的女子,上官紫浩最珍惜的星璿。
    “有酒無伴,就浪費了。”隔不遠的位置,有泠泠的聲音響起。開口的那人身披玫紅色鎏金牡丹雲錦上衣,下著湘藍纏枝寶相花百褶綾裙,裙上點綴著各式珠玉。再是長發挽成飛仙髻,純金紅寶發簪大大小小五六支,旁邊襯著水晶米珠,珠玉滿頭。遠遠望去,隻覺仿若神妃駕臨,貴氣逼人。這人不是明虛宮的顧逍遙又是誰!
    顧逍遙雖為男子,但由於長期服藥,動作語言偏向陰柔,索性便男扮女裝,看著倒十分順眼。我默然不語,每次送去的藥,有多少是到了顧逍遙的肚子裏呢。
    “你們說這些,不累麼?”明知他們隻為了薇醉,卻不得不於我周旋,若他們知道做那麼多都隻是白費力氣,怕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清明守著的薇醉,自然就是清明的。連我都沒有打算奪回來。穆雲說,藥靈穀欠一個女主人,我便把它送給清明了。
    “陸鳶既然你不願意主動將薇醉交出來,那就……”瓷杯被摔到地上發出淩厲的尖叫,“對不住了!”尾音未落,便有蒼涼的雪色亮疼了眼睛。
    明虛左使的鎖鏈,隻有一個字,快。如奔電如驚雷,猶有殘影的雪光便是到達地獄的請柬。我猶自坐著不動,身旁的穀雨早抽出了蟒鞭。兩者交纏,仿若蛟龍噬魂又似靈蛇奪命。憑虛提氣臂化羽,我先一步躍上屋梁,隻作壁上觀。
    顧逍遙和穀雨尚未分出勝負,便又與劍光糾纏在一處。飛月門的劍法借了刀魂,下手處如猛虎出穀,凶狠無比。
    穀雨揮鞭一抽,大大小小的圈將雙方攻勢擋下,卻不見絲毫還擊之力。上官紫浩見有一線空隙,欺身上前,劍鋒直指穀雨咽喉。就在這時,顧逍遙的鎖鏈亦從後追至。隻見上官紫浩嘴角一撇,手腕猛地抖了一下,劍鋒便硬生生地倒轉,隔開鎖鏈後用力一推,劍氣如鷹擊長空,顧逍遙胸前已用血染就一朵山茶花。
    “咳。”顧逍遙運了一口氣,頭上的珠玉隨之零丁作響,“好個上官紫浩,原來竟是衝著我來的。”
    “客氣。”上官紫浩的劍不敢放鬆地移到顧逍遙的頸部,劍的主人朗笑出聲,“飛月門已於半年前和千薔宮結盟。名花薇醉,看來你是見不著了。”
    “真的,如此麼?”顧逍遙的聲音若女妖般蠱惑人心,他分明看見了劍鋒細微的顫動,“呀!”運足氣擊出一掌,不是把劍尖排開,而是使自己退後。
    嘀嗒。上官紫浩看著自己胸前的一截劍鋒,有鮮紅的液體由緩慢滴落到急速噴湧。身體的溫熱也一點點被帶走,地上的液體蜿蜒如河。靈魂仿佛要離體而出,在倒下的一刻,有一抹碧水綠的身影在顧逍遙的眼中被上官紫浩看見,嬌弱如一株春風中搖擺的夾竹桃。
    誰的哭音如受傷小獸的哀鳴,令人忍不住想去保護?
    “忘了告訴你,星璿,是我的人。不過是三年前到你那邊而已。”顧逍遙抬頭看著我,話卻是說給上官紫浩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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