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Sence38 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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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晴川的父親出喪那天,是清晨五點的時候,天色陰暗,空氣冰冷,按照當地的風俗,陸晴川捧著父親的遺照跟著大隊一路順著父親生前住過的地方和工作的地方走一圈,母親在幾位親戚的陪同下,一邊哭著一邊行走。
經過以前住的房子,也就是和善生同一棟樓,整個小區還在熟睡中,微黃的路燈照亮冷清的大街,陸晴川走著便抬頭望向那層已賣給別人的住房,那段每晚母親在廚房做飯,他趴在陽台等待下班回來的父親一起吃飯的溫暖的日子。窄小的時而路燈會壞掉的樓梯,長期的風吹雨打太陽暴曬而脫落的牆壁,下午三點太陽西斜的陽台,每次他送善生回家時,都會轉過彎路過那間曾經屬於他們的房子。陸晴川最歡樂的童年記憶就遺留在那所房子裏。
突然之間,他看到善生的房間亮起一盞燈,那一抹暖色光線在昏暗的小區中特別顯眼,陸晴川鼻子一酸,眼睛紅通通的,有時候兩人之間的關懷是不需要語言的。
走過以前的房子,接著就是父親工作的地方,陸晴川看著那棟近來剛翻新的建築,頂層的最盡一個辦公室就是父親的,父親所有的心血都傾注在裏麵,陸晴川還記得在父親的辦公室裏,掛滿之前省裏獎勵給他的錦旗,父親最大的榮耀就留在裏麵,但是這份榮耀也是早早了結他生命的根源。
叔叔說,父親對於今天的一切早已有準備,他還給自己買了一塊風水地,陸晴川聽到這事的時候,想起最後一天見父親,心裏一陣難受。弄了好一陣子,父親終於入土為安,母親抓住陸晴川的手,緊緊的握住,他知道,從今天開始,整個家隻剩下兩人,他終於要長大了,替父親照顧這個家。
那時候,原本陰陰沉沉的天空迎來第一道曙光,透過厚厚的雲層,陽光灑下來,瞬間照亮了整個山頭,照得陸晴川的眼睛都張不開,一閉上眼睛,就能聞到周圍的青草香味和陽光的味道。
一切似乎也變得有所不同。
隨著父親的過世,案子也很快了結了,父親名下的所有沒有明確來源以及不合理的資產全部被凍結,不動產也被收回去。但是讓所有人驚訝的是,他們家住的房子從購買時就是父親或是母親的名字,而是陸晴川外婆的名字,無論怎麼追查,都是一棟合法購買的房子,陸晴川才知道,父母瞞住他許多事情。
直到看見從美國匆匆趕回來一臉擔憂的外婆和小阿姨時,一些東西也開始水出石落。外婆摟住漸日來憔悴許多的母親,把一遝文件遞給陸晴川,說是他父親在幾年前就安排好了。打開未開封的律師文件袋,裏麵是一份房產合同,幾份國外銀行的存款證明,以及一份財產轉讓書。裏麵的東西全是他外婆那邊的親人名字的資產,無論是現在他們住的房子,以及那些數目可觀的存款,都是父親借用他們的名字,然而那份財產轉讓書要求卻是等到陸晴川25歲之後,所有資產全部轉到陸晴川名下。父親對於今天的一切早已經做好的準備,隻是他自己不知道時間有多長。
看著父親在財產轉讓書上的簽名,陸晴川終於知道,父親依然是那一道遮風擋雨的堅固的牆。
陸晴川收拾好客房讓外婆和小阿姨住,也把母親哄去睡覺後,回到房穿好大衣,偷偷跑了出去。
騎單車穿過大街小巷,才冷風習習,最後轉了一個大彎,就看到站在路燈下冷得縮成一團的善生。
善生一看到他走來,還沒開口就被一把緊緊抱住,“你、你怎麼了?”
“給我抱抱你……這些天來我唯一想到的事就是讓我抱抱你。”
感覺的到陸晴川瘦了很多,善生心疼得踮起腳,抱住他的腰,承受他整個人的重量,然後輕輕的說,“晴川,把你一半的不快樂分給我吧,我可以承受喔。”
“善生,我想我爸了。”
陸晴川一說完這句話,這些天一直在人前強忍住的眼淚一下子像壞掉的水龍頭,順著臉頰不停的流下。
“善生……我難受……我真的難受……”
哭得整張臉都漲紅的陸晴川把善生抱得生疼,淚水不斷劃過善生的耳朵和脖子,涼透他的心。
“晴川……”善生哽咽著喊陸晴川名字。
回答他的卻是陸晴川痛入心扉的哭泣聲。
擁抱著哭泣的兩個人站在路燈下,拉出修長的影子,那個深夜裏,在後來陸晴川的回憶,是一道不可磨滅的傷痕。
那天過後,陸晴川似乎一夜之間就成長了,也不再跟母親有過一次的爭吵,經常陪母親到外邊散步逛街,雖然現在整個南城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他們,陸晴川依舊我行我素的模樣。他和母親都商量,謝絕了跟外婆和小阿姨移民的提議,畢竟房子是父親留下來,父親剛走,他們舍不得離開。
在開學前夕,陸晴川在書房裏找到一張老師之前特地寄回家裏的選課表格,讓他想起之前母親說過,她向老師拿回那張他冒充簽名的選美術藝考的表格。也許是父親一直沒有拿出來,父親對他說過會說服母親,所以母親沒在跟他提起。可是他心裏知道,他們希望他選擇的是理科。
陸晴川把表格折起來放進口袋裏,走出外麵騎車往善生家裏去,那一刻,他想要的是一個答案,如果善生說希望,他一定寫上美術。
他來到善生樓下時,遇見剛外出回來的善生的父母,他有禮貌的向他們打招呼。
葉阿姨看著他滿頭大汗,整個人也瘦了一圈,心裏還是挺心疼,她說,“小川,你家裏的事我們都不好說什麼,你一定要照顧好你媽媽。”
“嗯,葉阿姨我知道了。”
“你來找善善嗎?”
“是啊,”陸晴川拿出口袋裏的表格,說,“我來跟他商量,我還是選美術好了。想和他一起上同一間大學。”
葉阿姨聽他這麼一說,想起之前自己看到他們一些令人心寒的舉動,腦海中迅速形成一個想法,她說,“小川,你聽我說,你爸走之前,來找過我們。”
這話一出,陸晴川驚訝的看著她,身邊的葉叔叔也感覺到奇怪怎麼會說起這件事。
“你爸爸說,他和你媽都希望你學理科,而不是美術,你卻瞞著他們報了美術,你知道你媽媽有多生氣嗎?”
“我……”
“小川,你爸爸那天來我們這,就是希望我們家善善跟你談談,讓你轉去讀理科,你也長大了,你爸爸現在又……你要懂事一點,他們都是為你著想的,如果你再這麼固執,對得起你爸爸嗎?而且,善善如果知道因為他的理想而讓你父母對你感到失望的話,你覺得對他公平嗎?”
“葉阿姨,我也愛畫畫。”
“但是,你也要愛你唯一的父母。”
這下子陸晴川不再出聲了,葉阿姨順勢繼續說,“我想這是你爸爸臨走前唯一的心願了。”
陸晴川低下頭看著手中的表格,沉默一陣,重新放回口袋,把車頭轉回去,對他們說,“葉阿姨,我想我知道怎麼做了。你跟善生說一聲,我們學校再見吧。”
“好,那你小心騎車。”
“你真的狠下心了,這樣子對那孩子不公平。”葉叔叔看著遠去陸晴川的背影,一邊歎氣,責怪自己的老婆。
“那個母親不是自私想著自己的孩子,我告訴你,以後他們都會感謝我的。”
葉阿姨不知道,因為這一個謊話,將陸晴川和葉善生推向不同的分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