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飛塵
    “白癡！”
    “傻瓜！”
    “混蛋！”
    天琪王府裏，不斷傳出這樣急躁而暴怒的聲音。搞得門口的護衛們莫名其妙，搞得門外的百姓們掩嘴偷笑。
    王府的消息傳到皇宮裏，方君乾連連搖頭：
    “丟臉，太丟臉了。”
    於是他準備去看望一下一個不懂規矩的人。嗯，或許……給點教訓？
    他隻是沒想到，那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報，太子少保求見——”
    “不用傳了，我來了！”張盡崖推開擋在門口的人，風風火火跑進傾乾殿，一副要賬的樣子。
    周圍的眾侍衛同情地看著這個在他們眼中快死了的人……
    感受到周圍奇怪加古怪的目光，張盡崖才對著故意一言不發的方君乾憤憤下跪：“臣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口氣說下來，響亮，特響亮。方君乾看著張盡崖的樣子，覺得這鬼孩子還是那麼可愛。
    可愛的讓人想懲辦呢……
    “你們下去吧。”淡定地揮揮手，方君乾拋出了一句能讓張盡崖瞬間冷靜的話：“這麼焦灼，還真是丟傾宇的臉。”
    好像張盡崖自從進了京城就又變得不冷靜了……
    “說吧，找朕什麼事，朕忙得很。”
    “你……”張盡崖瞪著方君乾，說不出話。
    “想說戰爭凶險？還是衛伊太小？還是朕一片私心天下為私？”
    “要是我師弟回來少了一根毛發，我便找你算賬！”
    “不用了……他回來肯定會少毛發。”方君乾特真誠地補充道：“而且一定不止一根。”
    “方君乾，戰場上刀劍無眼，你真能狠下心……我看你也是個無眼的！”
    方君乾像看傻瓜一樣看著張盡崖：“張盡崖，你還真得慶幸刀劍無眼，感謝朕無眼，要是戰場上刀劍有眼，衛伊這天潢貴胄、千軍主帥就是那第一個死的；要是朕有眼，朕就該把你弄去，你要不要去？你信不信朕現在就可以再拿個帥印扔給你？那東西傾乾殿的暗櫃裏多著是。”
    張盡崖張嘴，又被方君乾的森冷語音堵回去：“要是接了印打不贏還打死了不少弟兄……”
    張盡崖轉身就走。
    “盡崖……”方君乾有些玩味的話傳入他的耳朵，“你擔心衛伊？”
    張盡崖愣了下，然後跑得飛快：“胡說！隻是因為是師兄弟而已，師父要知道我不照顧他的話會怪我的……”
    如果不是因為你師父，我早把你扔去邊疆了。
    你以為？！
    方君乾對隨後而來的戚無憂道：“去，轉告盡崖，朕可沒不讓他出京。”
    “……”
    “喏，還有，讓內侍省裏的人注意著點，要是某人去挑馬，給個好點溫順點的，不能怕生，最好是通靈的，能日行千裏，跟衛伊那匹差不多。別待會拿了匹能折騰死主子、脾氣跟他自己一樣烈的馬去了，追人追到一半還沒追到呢就被馬給弄死了。烈馬都是好馬，別被他浪費了。”
    戚無憂：皇上，你當通靈的千裏馬天下很多？你當內侍省隨便就能牽出一匹又溫順又不怕生又能日行千裏……還通靈的馬來？！
    方君乾絕對不是一個伯樂。
    戚無憂一言不發地得出這個結論，然後傳話去了。
    遠遠聽到一聲——“無憂，好像朕應該告訴你的，朕送了衛伊一份禮。”
    傾乾殿放置印璽的暗櫃中，新空出來了兩個格子。
    “最近筆墨用得真快……來啊，給朕開碗新的墨，研好。”
    扯了扯韁繩，他看看天上的太陽，已經是下午了。
    少年撫著愛馬的鬃毛，頭上摘了精致的冠，戴上了粗糙的盔，流雲型的圖案配著他臉上流暢的線條，濃濃的眉毛中總保持著淺淺的笑意透出，凝重的眼中收了平日裏的玩弄，身上，金色的甲片反射著陽光，鱗片一個挨著一個，界限分明，被擁著的護心鏡光滑亮堂，讓人同時感到安心與寒心。背後，黑色的城門無聲地催促叮囑著他，這個時代的背景色。
    穩穩坐在馬上的王，意氣風發。
    最終還是沒看到想看到的送行人，他揚鞭。
    單騎而去，勇武。俊美。
    孤獨。
    城門後，轉出來一襲月白，一把琵琶。
    或許史書上隻會記下他的榮光，可他看到的是他被襯地更為瘦削的臉頰。
    或許瘦削會被人理解為果敢、銳利與幹練，可他感受到的卻是那下麵的汗水、辛勞與溫雅。
    “方衛伊方衛伊方衛伊方衛伊……”想著那天方衛伊出城的樣子，張盡崖一拍馬——
    ——飛煙一片。
    遮住了去人的影子。
    彌漫了，京城的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