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帥印
    ——“哦……你的意思是，他出征，你不同意？”
    ——“是。”
    ——“朕同意就行了。”
    ——“皇上，您是怎麼了？累糊塗了？為什麼一定要衛伊去！”
    ——“他不去也行——你去啊？”
    ——“你……”
    李生虎聽著方君乾對早上朝會張盡崖的描述，一臉無奈。
    “皇上，公子就快要醒了，您這時候把衛伊弄出去……這，確實不近人情，我要他，我也不同意。”幾乎是斜著眼瞥了瞥方君乾，他嘟囔著。
    方君乾一笑，不以為意：“你還說呢……要是沒仗打，朕是不想沒事找事的。”
    “那您為什麼一定要選衛伊？”
    “明知故問——老李，你站在那倫疆行軍道百萬將士的角度想想吧——一個倫淳郡，一個西疆郡，現在在那裏駐守的他們，都是為這片土地出生入死過的人，他們其中有幾支軍隊甚至被人冠以賈家軍的榮譽名號，老賈以前堅決不受此號，更是為這事訓斥了屬下——但朕，豈會在意這些？朕豈會真有害他們的心思？可——”
    李生虎經過方君乾這一點，顯然明白了，沉默下去，方君乾卻是長長一歎：
    “——可你看看現在的局麵——”
    李從武在旁邊聽得雲裏霧裏——這怎麼又跟賈叔扯上關係了？！說得那麼繞……父親和皇上真是的，不就是派個人鎮住沙羅嗎？大不了開打！
    好戰的李從武正想跪下謝罪請戰，卻看到他的父親下床，然後跪下：
    “皇上，臣，靖國公，輔國大將軍、左驍衛大將軍、兵部尚書李生虎請為帥，揚我國威。”
    李生虎，你明知你去，更添亂。
    方君乾沒理他，起身出了房門：“朕還有事，把你父親扶起來，照顧好他。”他這樣對李從武說。最後一句是給跪著的愛將的：“不行。”
    天琪王府。
    “衛伊，你倒是拒掉啊。”張盡崖踱步，側著頭。
    “師兄，這話有用嗎？請辭表我寫好了，但這時候遞上去的話，哥他不把我弄死？也肯定是原封駁回的結果——好玩？白費筆墨。”
    “你不是真要去吧？”看他不說話，張盡崖腳下一頓，“沙羅，你以為是好對付的？衛伊，聽我一句，立功，立業，不急著這一時……”
    “師兄……”方衛伊苦笑。
    立功？他的功勞簿上密密麻麻，早就不需要去搶什麼功了。
    立業？他的身份是天琪王，身上甚至還有一個驃騎大將軍的虛職和吏部侍郎的實位。
    再說了，這次，還真不是他急。
    沙羅不好對付，他明白。明白過張盡崖。方君乾跟他說過的，每個存在的人與物，都有他存在的本事和道理。
    報上來的千萬，號稱的百萬……平常人物隻要想想那場景就會頭皮發麻。
    命，刀，血。
    “衛伊，”旁邊一直沒說話但從下朝時就一直呆在這的戚無憂開口，“你知道的。”
    “他知道什麼？”
    戚無憂沒回答張盡崖，卻是目光灼灼地看著方衛伊。
    直盯著他不放。
    無處可逃。
    他知道。
    知道哥哥為什麼要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選他。
    可是，師父……
    “戚伯……”方衛伊本想斟酌字句的，卻發現毫無斟酌的必要，和餘地：“我不想去。真的不想去。”
    我不怕危險。可是去了，我就不能親眼見到師父的蘇醒了。
    去了，又怎麼跟那些人說？怎麼麵對那些言語？
    戚無憂轉身，不想看他：“衛伊，如果我是你哥，那份請辭書你遞上去，我就會把它摔你臉上。”
    “衛伊，你是天琪王。”
    傾乾殿。
    方君乾看向一個箱子。
    賈目奇以前留給他的東西。
    賈目奇最後留給他的東西。
    有很多，是方君乾認識的、熟悉的。
    他給他留了五封奏折，方君乾打開第一封就笑了：
    “小侯爺。”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賈目奇和俞斌兩個人在八方軍簡陋的英武侯帥帳裏，賈目奇幹脆利落地“末將提拔得再快，那也比不上侯爺您啊”就吐出來了，然後就挨了方君乾的“板子”又吞了他給的“棗子”，“謝謝侯爺”不絕於口。
    ……
    那個稱呼太遠了，遠的自己觸摸不到。
    就像那段日子。
    方君乾把奏折一折，放好：這小子，怪不得不讓自己家的孩子把東西送上來，還托給老李。臨終前還不忘那點子事，真是麻煩。
    他站起來，桌旁的帥印等著自己的主人，靜靜得，安詳得與它本身矛盾得厲害——這次，是真的下決心了：“傳旨，軍情緊急，令鎮北大帥、驃騎大將軍、吏部侍郎、天琪王衛伊即刻進宮見駕，領副帥陳朝雲等人分趕赴倫淳、西疆兩郡。望君，不負朕望。”
    方衛伊，你是我方君乾的弟弟。
    ++++++++++++++++++++++++++++++++++++++++++++++++++++++++++++++++++++上
    辰時，帝拜天琪王衛伊為帥，忠武將軍陳朝雲為副帥，賜號鎮北，領倫疆行軍道百萬兵馬，駐守倫淳、西疆、伏沙三郡邊疆。
    巳時，忠武將軍陳朝雲率伏沙郡都督、定遠將軍李從文、輕車都尉、伏沙郡長史賈成謀領親衛一千，起赴西疆。
    申時，王衛伊單騎出京，起赴倫淳。
    “哥。”方衛伊推開門，裏麵的人看著一幅地圖，朝他揮手。
    “願意接印了？”方君乾笑嗬嗬地說，笑容帶著種得逞的得意。
    “誰讓你是皇上？”方衛伊嘲解著，拿起禦案上的元帥大印，覺得很沉。
    “錯了，我還是你哥。”他一本正經地反駁，同時手指在地圖上從大傾到沙羅劃過了一個弧度。
    “好好好，哥哥哥……”方衛伊突然覺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去倫淳那蹲幾天打幾場，師父……見的時間還多著呢。
    “那邊有一百萬人，還要嗎？”
    “夠了。我會用這一百萬人把一千萬人打垮，去書寫曆史。”攥了攥拳頭，他打著哈欠，說出的話卻毫無困意在，完全是另一回事，“唔，對了，成謀想上表又不敢，跟我說是非要戴孝出征，就算是違抗君命母命也要，以全父願。否則，寧死。我……自作主張答應了。”
    “朕不想讓他去的，這一去……隨他吧。也不怕把自己賠進去……從文不是還差一個副手嗎？讓成謀填那個位置吧。嗯，品階太高了再降一級。反正現在，伏沙郡都督什麼的都是有名無實。”
    “那為何……？”還要置？
    “你看……這裏已經是朕的國土了，朕會給這片黃土一個美好的未來。”
    “沙漠……怎麼可能變成綠洲？”方衛伊看著方君乾手指圈起的伏沙郡，那裏，一半的地界都是大漠。熱的。燙的。吞噬著人與其他生物的生命的。
    “那裏，大漠裏，是有植物的。”
    “哥你聽誰亂吹的啊？”方衛伊覺得這真是離譜……
    “你師父。”
    “……”還真是遺憾啊……師父醒來後，哥就會笑了吧？“情人眼裏出西施，情人嘴裏馬作鹿……”
    “方衛伊。”
    “到！”一定要提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哥哥。這是經驗這是教訓。這有慘痛的過去和教訓作為鑒證。
    “朕的耳朵，還不錯。”小子，傳說中古涼國指鹿為馬的故事還是爺說給你聽得咧，“要不要打賭？那裏麵有植物？”
    “賭就賭唄，誰怕你？”方衛伊一挺胸一跺腳第一次敢跟哥哥打賭。
    因為以前每次他和別人打賭都是別人贏，他哥和別人打賭都是他哥贏……
    不過，這次還是賭吧……生活多美好，總得找點事對吧？咳咳，打仗除外。
    你事還不夠多麼？如果師兄在的話，大概會這麼說吧。方衛伊想。
    “你。”弟弟不怕哥哥，這還得了？方君乾蔑視地看他一眼，“彩頭的話……”
    後麵的話方君乾沒說出來。後來他說出來的時候，方衛伊正式把他定性為狡詐。
    “一路，注意安全。”
    “放心，哥。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