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白蛇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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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橋你不該信讒言,心慌意亂,你不該任法海得受其奸。你不該端陽節強我飲酒,你不該用雄黃使我難堪。現原形嚇的你,魂飛魄散,為救你盜仙草我夜奔南山,戰鹿神鬥白鶴險遭劫難。南極翁賜靈芝放我生還。”
那台上,唱得是《白蛇傳》,一身精致的行頭,那對翎子漂亮極了。
這出戲,唱的是白娘子因許仙的荒誕而受了法海的禍害要被壓在了雷峰塔下。
台上的角兒便是大師哥白霓裳,而那小青便是自己那初露頭角的三師哥,而今的“月牡丹”。
“師哥,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像他們一樣呢?”初九問,兩眼直勾勾的看著舞台,那燈光,那布景,那行頭,都是自己盼了好久的。
“不知道。”袁梓奕照實回道,雙眼在戲園子裏,在觀眾席中不停的尋覓著,偶爾的停留,偶爾的喜悅,稍縱即逝間,初九眉角露出一絲傷感。
都快三年了,每逢師父領著大家夥兒來戲園子,袁梓奕便發了瘋似的在園子裏尋著,口口聲聲說著要與初九好好唱戲,其實……袁梓奕存著什麼心思,他都知道。不過是想走罷了,不過是不想做戲子罷了……若真能有機會,逃了,離開陳家班也好。
“師哥,你說,哪天你要是成了大老板,你還會記得初九嗎?”
“誒?……記得!肯定會記得!”袁梓奕斬釘截鐵道。
“嗯!”初九滿意的點點頭。
“成為角兒”!這四個字早就爛熟於心了,台上的大師哥跟三師哥便是最好的榜樣了。
這方想著思著,那台上又唱起了……
“我為你煎湯熬藥、喂水喂飯,怕早怕晚我為你洗刷,更替潔身淨物不疏不煩。我為你排憂解悶,講古論今強裝笑顏,我為你禦寒護暖。時時刻刻守候在床前。實指望痊愈後重歸於好,又誰知你心中仍有疑團。你說是到金山上香還願,誰想到你上了法海的賊船,我也曾差人把你打探,我也曾捎信勸你歸還,我也曾乞求法海慈悲行善,我也曾燒香許願求蒼天,可憐我思念你難進茶飯。”
白娘娘的故事,童叟皆知,說起那癡情的白娘娘,再看看那愚笨的許相公,“白娘娘真可憐!”已然會說話的小師妹憐兒拉扯著初九的衣角,殊不知那小女娃看慣了初九他們的日日練功竟也學會了聽戲。
“是啊,白娘娘真可憐……”初九也是同感而發。
“要不是白素貞欺騙許仙在前,又怎麼會多出這麼多的事端呢?”袁梓奕並不覺白娘子有多可憐,他又道,“戲文中也說人妖殊途,她若是早些告訴許仙真相,恐怕也就沒那麼多的事了。既是做了夫妻,理當坦誠相待不是。”
“誒……”初九咂舌,竟不知該怎麼回答了。
小憐兒眨了眨眼,驀地笑出聲來,“對對對,娘親也是這麼說的!”
“你怎麼會這麼說?”初九詫異。
“我娘親也是這麼說的。”袁梓奕淺笑,將視線落在了台上的白娘子、小青還有許仙身上。他也在想,何時才能輪到他跟初九上台呢?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那一刻。
“九哥哥,你說是大師哥好看還是三師哥好看?”憐兒嘟著小嘴,小手指了指白娘子還有小青。
“這……”這話可不好說,當初大師哥成名便是因為那一身比起女子還要嬌羞的身段模樣,而那三師哥便像戲中的小青一般,活脫脫的俏皮勁兒,這……“不好比,不好比。”初九如實道。
“怎就不好比了!”袁梓奕哼笑一聲,“在我說,他們兩個不過是憑著年長早些的成了名兒,若是初九同他們一般大小,指不定誰紅的過誰呢!”
“咦?那梓奕哥哥的意思是九哥哥比大師哥跟三師哥都好看咯?”
“哈哈,你九哥哥要是女孩子那我就娶了他!”
鼓師敲響了單皮鼓,拍板,堂鼓,大鑼,小鑼……一時間好似電閃雷鳴一般,猶沉浸在那戲言之中的初九猛地被這突來起來的聲響炸醒,方知,那白娘子已然被壓在了雷峰塔下。
許是少年那不經過多思脫口而出的話語,那一日的一句戲言,初九生生的記在了心裏。當然,又不止這一句戲言……
戲散了,師娘從後台出來,見那三個小人兒規規矩矩的坐在凳上看戲倒也心中舒了口氣。袁梓奕野性難馴,雖說這幾年來表現的倒是安生許多,但孩子的那絲絲心思哪個做娘的又看不出來呢。
出了戲園子,已經天黑了,濃稠的霧氣在街道上彌漫著,幽暗昏黃的燈下,是一個已經擺了很多年的餛飩攤。誘人的香氣,還有那鍋蓋上的熱氣都在引誘著初九跟袁梓奕還有小憐兒肚子裏的饞蟲。
“娘親,我要吃餛飩!,我要吃餛飩!”憐兒扯著師娘的衣角,小手將師娘往餛飩攤上拉,老板見著了也是樂嗬嗬道,“來碗餛飩吧,這天冷的,吃飽了暖暖身子。”複又看了看師娘身後的初九跟袁梓奕,“太太好福氣啊,孩子個個長得英俊漂亮啊。”
師娘笑了笑,“師傅說笑了,那來四碗餛飩吧,一碗不要加蒜末,對了還有一碗多放點醋。”師娘提點著,卻也將初九跟袁梓奕的飲食習慣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袁梓奕心中一陣暖意,師父雖然苛刻但平素對大家倒也是愛護有加,師娘更是對他們照顧周到。一碗熱騰騰的,沒有加蒜末的餛飩就這麼擺在眼前,甚至還能聞到娘親的味道。眼角濕了,也不知是熱氣熏得還是……
“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初九碰了碰袁梓奕的手肘,“師娘知道我喜歡吃醋,嘿嘿……”
一縷月華,透著濃霧,淺淺淡淡,柔和極了。
輕巧的皮鞋踩著青石板,發出“疙瘩疙瘩”聲,漸漸地近了,又近了,袁梓奕好奇抬眼,那一身昂貴的貂皮大衣包裹著一襲紫色旗袍,那身影,很是熟悉。
倏地,袁梓奕從凳上站了起來,那身影,很快的在燈光下消失了。袁梓奕揉了揉閃著淚花的眼睛,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以為……真的是看錯了。
初九放下碗,隨著袁梓奕看著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抹消失很快的身影,是個女人……濃霧下,他突然覺得有些看不清袁梓奕的模樣了,感覺遠了?還是霧濃了呢?
可是初九明白,眼前的袁梓奕遲早有一天還是會走的……
“師哥,餛飩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