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電話裏的劇本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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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
我正在睡夢中的時候,電話響起了。
我抓起電話,“胡文娜,你還沒改完劇本嗎?你不拿個奧斯卡最佳編劇獎,你是不罷休是吧?”
因為從正月初一到正月初七,胡文娜每天早上七、八點鍾,都要打來電話,和我討論劇本。
而昨天晚上,她告訴我,劇本就這麼定了,並且,等一會就把劇本和角本發給大家看。
這一大早就打來電話,肯定又想改劇本了。
我恨恨的咬了下牙,心想這一天的好夢,又被攪了。
這時,隻聽電話那端傳來一聲抽噎,我正在納罕的時候,猴子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入耳朵,“趣來,胡文娜的劇本,我剛看完,結局太悲了,賺了我這麼多的眼淚,嗯,趣來,你等下,我拿紙巾擦下鼻涕。”
我愣了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趣來,你看看,能不能叫胡文娜改改結局,別拆散人家。”猴子一邊抽抽搭搭著,一邊說道。
“啊,這樣啊,我等會和她打電話商量一下,你要知道,這是她的劇本。”我說著,掛斷了電話。
剛掛上電話沒有十分鍾,電話又嘟嘟的響了起來。
我再次抓起電話。
我剛說了一個“喂”字,電話那端傳來方片七的聲音,“趣來啊,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愛綿綿無絕期’,為了謳歌這份世間罕有的驚天地泣鬼神之愛,我特地賦詩一首,以表我心:
那天
那天的天很藍,
那天的雲很白,
可是,那天的風,
卻吹的我淚流滿麵。”
我皺了皺眉,正要罵方片七一句的時候,方片七又說話了,“趣來啊,跟你商量個事,成不?”
“什麼事?難不成你要說,你嘴裏可以吐出象牙了?”我有點惱火,看來今天上午的好夢,要被攪翻了。
“趣來,你怎麼說話呢?過年吃爆竹吃多了吧?”
“你管我呢,有話就說,說完我還要睡覺呢。”
“噢,事情是這樣子的,嗯,這可不是我的意思,李佳一說她過年的時候,不大喜歡吃葷餡的餃子,還不大喜歡吃玉米軟糖,也不大喜歡吃奶油味的瓜子,她說喜歡吃五香味的……”
“靠!方片七,你這廝,又給我磨嘰。有話你直說,拐彎抹角的提李佳一幹嗎?再不說的話,我就掛電話了。”
“噢,其實呢,這也是李佳一說的,她說,這大過年的,不太喜歡看悲劇,皆大歡喜的結局多好啊。我尋思著,也有這麼點味,南瓜子吃起來是不如葵花子方便。”
“方片七!有話你給我直說,再給我婆婆媽媽的,我拿根擀麵杖衝到你家裏,非攪個天翻地覆,殺個雞犬不寧。”
“好啊,你有本事你就來,我敞開大門,敞開冰箱,敞開鍋蓋,等你來。”
“你敞開大門,敞開冰箱就行了,還敞開鍋蓋幹嗎?”
“你不是說要殺雞嗎?我先把水燒開了,好讓你燙一下,拔雞毛的時候更幹脆利落點。”
“靠,我不跟你這樣小農思想的人貧了,有話你直說吧。說完,我好接著睡。”
“嗬,誰跟你貧了?笑話,我方片七會和一個連吃雞都不拔毛的家夥逗樂子?我看你還是蒙著頭,繼續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這可你說的啊,好,我掛了。”
“等下,等下,我話還沒說完呢。”
“說。”
“嗯,趣來,你覺得胡文娜的劇本,是不是有點小悲情啊?李佳一找我,希望讓我和你商量一下,把結局改一下,改一個大團圓的結局。”
“噢,這個啊,我等會和胡文娜打電話商量一下吧,你要知道,這是她的劇本。”我把跟猴子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說完,我又兀自嘀咕了句,“搞什麼搞啊,大清早的就打電話,還叫人睡覺不成。”
然後,掛斷了電話。
蒙著被子,卻已然沒有多少睡意了。
我開始想胡文娜,是不是這個時候,她正夢到劇本被搬上了舞台,嘴角露出一抹的笑意。
還是,她已經起床了,正坐在床上,披著被子,倚著牆壁,望著天花板,想話劇演出的情景。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電話又響起來了。
我一把抓了過來,這時電話那端板牙說話了,“喂,趣來啊,你小子起來了嗎?”
“靠,一大清早的,你們就挨個的打電話折騰,我能起不來嗎?”我沒好氣的說道。
“啊?除了我還有誰啊?”板牙愣了一下。
“還不是猴子和方片七那兩個廝,還有誰啊?”我心頭還兀自惱火,“你別說你也是因為剛看了胡文娜的劇本,就給我打電話的啊。”
“媽的,趣來,我說的那話,你還記得不?你他媽的就是我肚子裏的一根蛔蟲,”說完,板牙又加了句,“胡文娜太他媽的有才了,她怎麼不考中央戲劇學院啊?考到咱雁壇大學,真是他媽的浪費人才。”
“趕明兒你問問她好了,我也不知道。興許中央戲劇學院,沒有建築係吧。”對於板牙的這種白癡問題,我隻能給他一個白癡答案。
“那倒也是,我尋思著還有一種可能,中央戲劇學院,沒有大海,淨是人頭攢動的,不大適合談情說愛。”板牙很是一本正經的說道。
“去你的,你他媽的考大學,就是為了談情說愛?看我回頭把這話告訴胡文娜,非讓她臭罵你一頓不可。”我恨恨的罵道。
“嘿,我的意思是說,談情說愛的人多了,才會有哪來哪去存在的理由啊。胡文娜不是為了圓上一個夢想,才開的哪來哪去嗎?這樣一來,不就找到了她為什麼來雁壇大學,不去中央戲劇學院的原因嗎?”板牙很是深以為然的說道。
“靠,板牙,你這廝,我一再跟你強調,就你這小身子骨,一天吃一斤瓜子皮就夠了,你不聽,非要吃兩斤不行。你看,現在後果嚴重了吧?一大清早的,就神誌不清,胡言亂語的,跟我談這麼瞎扯淡的問題。”睡意全無了,我索性拿板牙開涮起來。
“你才整天的淨吃瓜子皮呢,行了,別把話題扯遠了,我板牙覺得,這個劇本的結局,太悲傷了,非得改一下不行,具體怎麼改,你和胡文娜商量著辦吧。嗯,這也是盧小櫻的意思。好了,我掛電話了。”說完,板牙“啪嗒——”一聲扣掉了電話。
而這端,我還拿著話筒,兀自愣神。
“板牙,你自己跟胡文娜說去。”我衝著話筒,狠狠的喊道。
然後,也“啪——”的一下子,扣了電話。
一群可惡的家夥,想改劇本的話,自己跟胡文娜打電話去。我恨恨的在心中罵道。
這時,電話又“嘟嘟——”的響了起來。
我忍著心中的火氣,抓了過來,“喂,誰啊?”
“是我,”電話那端橙子說道。
“好了,我知道了,等會我和胡文娜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結局改一下。不過,你要知道,這是她的劇本,能不能改,我還得聽她的。”我沒等橙子開口,就一口氣說完了,然後,“啪嗒——”一聲,扣上了話筒。
隔了幾秒鍾,隻聽電話又“嘟嘟——”的響了。
我瞅了一眼,又是橙子打來的。於是,一股無名火,又騰空而起了,“喂,橙子,你有完沒完?剛才我不是說了的嗎?等會我和胡文娜商量一下,怎麼改結局的事。”
“什麼改結局?是劇本嗎?噢,對了,我給你打這個電話,就是想跟你說一下,今天早上,我們家電腦不知怎麼搞的,突然死機了。然後,剛才開機後,我發現,桌麵的文件都被破壞了,包括那個劇本,怎麼也打不開。我想,要不,你重新給我傳一份吧。那劇本,我還沒開始看呢。”橙子解釋道。
“幹嗎要我傳一份給你?你就不會找胡文娜要嗎?劇本可是她寫的啊。”聽到橙子這麼說,我更惱火了,覺得他一副存心要給我找麻煩的樣子。
“噢,我剛剛一直跟胡文娜打電話,都是說電話占線。我就想到你了,於是,就給你打的這個電話。”橙子再度解釋道。
“好了,我知道了,看看等會,我再給你傳一份吧。”說著,我掛了電話。
掛斷電話,我掰著指頭,算了一下,從早上七點十分,猴子打來的第一個電話,然後是方片七、板牙、橙子,嗯,還差一個官書記。
我抬頭看了一下表,這已經是八點二十了。
應該官書記的電話,該打來了吧。
嗯,就差這一個電話了。
這樣想著,我不僅是睡意全無,而且,是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瞅著桌子上的電話機,隻待電話一響,我飛快抓過,然後,跟官書記說一聲,好了,我等會就跟胡文娜打電話,把大家的意見都告訴她,讓她改改結局。
再接著,我就要跟胡文娜打電話了。
終於,八點五十的時候,電話響了。
我一把抓過來,“官書記啊,你可打來電話了,你知道嗎?我等你這個電話,等了半個多小時啊,我目不轉睛,一動不動的瞅著電話,就為了告訴你這一句,等會我就給胡文娜打電話,告訴她,咱們332宿舍對她的劇本,集體都有意見,我們想把結局改一下。”我幾乎是沒有停頓,一口氣說了下來。
電話那端竟然不作聲了。
“喂,官書記,搞什麼搞啊?要不,我看看掛電話了啊。”說著,我就要扣上話筒。
“等一下,表哥。”見我要掛電話,那端一個聲音急切的喊道。
表哥?我愣了一下。
“我是洋洋啊。”
“洋洋?”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姨媽家的那個剛上初一的小表弟。
“怎麼啦?”我不禁又問道。
“表哥,我剛剛從網上下載的《魔獸爭霸》,不能玩,他們說要一個什麼CD—key,去哪找啊?”
我愣了下,心想這麼小的孩子,就開始玩魔獸了,而自己是大二上學期才接觸到的。
“嗯,可能是你家機子配置不行吧,我看你還是好好玩上次我給你下的那個《搶海登陸戰》好了。”想到自己那個學期對這款遊戲的癡迷,我編了個借口。
“才不是呢,我們班胡小小和朱一南家裏的電腦,和我們家一個配置,都是一個G的內存,一百六十的硬盤,為什麼他們家能玩,我們家就不能玩?”電話那端,小表弟振振有詞的說道。
“這個,”我啞口了。
“不會是表哥,你也不知道吧?”小表弟見我不說話了,問道。
“嗯,”我含糊的應了一聲。
“那我去論壇發個帖子,問下他們吧。”小表弟想了想,說道。
“嗯。”
“那表哥,我掛斷電話了啊。我問出答案後,在Q上給你留言說一下吧。還有啊,表哥,你的空間播放器該換一個了,要不,我買一個,直接送給你好了。前幾天,我剛用我媽給的壓歲錢,衝了五十個Q幣呢。”
說完,小表弟掛了電話。
剩下這端,拿著話筒不知所然的我。
這個世界跑的太快了,隻是一個倏忽,我們沒有抓住,它就落下了我們好遠。而我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它離去的背影,卻望塵莫及。
那個《超級瑪麗》、《魂鬥羅》、《坦克大戰》、《冒險島》、《赤色要塞》、《雪人兄弟》的時代一去不返了,那個《街頭霸王》、《恐龍島》、《三國誌》、《雙截龍》、《拳皇》、《合金彈頭》、《三國戰記》的時代也一去不返了。
究竟還有誰,對八神庵、草稚京、大門五郎、二階堂紅丸、特瑞、安迪、拉爾夫、克拉克、阪崎良、羅伯特、阪崎由莉、麗安娜、不知火舞、神樂千鶴、麻宮雅典娜這些名字,念念不忘?
又有誰還對雷霆萬鈞、大海無量、萬劍穿心、飛龍在天、大鵬展翅、烽火燎原、天女散花這些招式,耳熟能詳?
那是一個怎樣的時代?
而現在呢?
這是一個風起雲湧的網遊時代,武俠類、玄幻類、戰爭類、休閑類、競技類,即時製、回合製,還有網頁遊戲,打怪、任務、升級、PK、拜師、結婚、城戰,然後,又出了各種的寶箱、獎券,同時,各種外掛、私服,也紛至而來。
讓人眼花繚亂。
甚至,出現了一種新的職業——遊戲代練。
網遊世界,已然成了隻要你有錢,就能獨霸天下的世界,坐擁江山、美女。
在這裏麵,級數和裝備,不是問題,時間和感情,更不是問題。
這是怎樣的一個世界啊?
究竟又有多少人想過,我們的今天,是不是脫節、遺忘了某些東西?
那麼,我們該如何拾起?又該從哪拾起?
嗯,我們有必要拾起嗎?
嗯,應該有吧。
為什麼?
捫心自問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嗯。
正當我兀自愣神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抓起話筒。
“趣來——”電話那端胡文娜喊道。
我怔了下。
“幹嗎呢?”胡文娜見我沒有像往常那樣應聲,問了一句。
“噢,我在等官書記的電話。”我這才想起來,自己一直在等官書記打電話過來的。
“怎麼啦?”胡文娜愣了一下。
“啊?我覺得他可能也對劇本結局不滿意,想讓你改改結局呢。”我想起猴子、方片七、橙子、板牙四個人的電話。
“改什麼結局?剛剛夏培她們宿舍幾個人給我打電話,說這個結局很好啊,她們很喜歡呢,她們宿舍的六個人都被感動的哭了。夏培說,莎士比亞為什麼一直都寫悲劇?因為悲劇能喚醒人心中的共鳴,觸動人心中的脆弱,並念念不忘、耿耿於心很長一段時間。”
“她們真這麼說的?”我愣了一下。
“那還有假?不過,我打這個電話,是想和你商量下,要不要把結局再寫的悲傷點。我想啊,目前來看,這個劇本感動女生是沒問題了,但是,似乎還缺少一點悲情的氛圍,我想把你們332宿舍幾個人也都感動呢。這樣的話,現場演出的時候,才會哭聲一片,每個人臉上都淚光閃閃。”
“啊?你不會還要悲情吧?”
“怎麼啦?”
“從早上七點十分,我就被吵起來了,猴子、方片七、橙子、板牙好像商量好了似的,四個人挨個給我打電話。”
“嗯,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他們肯定覺得劇本還不夠悲情,連他們都打動不了,更不要說感動現場的觀眾了,好,那我就再狠狠心,把男女主人公的愛情寫的更淒美絕倫一些,我非讓他們也哭個唏哩嘩啦不行。”
“喂,文娜,你這人之前是不是真做過白雪公主的後媽啊,怎麼這麼的冷酷無情,這麼的心狠手辣啊?”
“你不知道啊,趣來,一部好的劇本,就是要折磨的裏麵女主人公死去活來的才好,你看著,我非得再好好虐她一場不可。好了,趣來,不跟你多說了,我去改下劇本了。”
說著,“啪嗒——”一聲,胡文娜掛斷了電話。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