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火獨眼獸
     好不容易，嘔吐的症狀好轉了些，雪茉靠在樹下，不停揉著脹痛的頭。
     “小茉，好了些嗎？”克利斯在她旁邊擔心地問。他左臂有一圈草草包紮的布片，布上已被血浸透。
     “該死的，意能使用過度了。”雪茉揉著眉心，“克利斯，我比剛才好多了，你還是去找點草藥處理一下傷口吧！可惡，薩拉姐給的藥還在戒指裏，我卻不能用意能拿出來。”
     “我還能挺一會兒。”克利斯瞥了一眼左臂，咬牙道，“小茉，你還能走嗎？我們得快點離開這兒！這地方魔獸太多了，就我們現在的狀態非常危險！藥的話，路上再找吧。”
     “你這樣行嗎……”雪茉努力扶著樹站起來，卻突然一陣暈眩湧上頭來，身體不由晃了晃。
     “小茉！”克利斯抓住她的胳膊，“我背你吧。別跟我爭，天馬上暗了！我們去村子避避，還好選了這個方向……”進森林之前，他們為了方便考核完回村，選擇了靠近村子的方向。
     “……好吧。”
     月光微弱。受傷的少年背著虛弱的少女，獨自行走在黑暗的森林中。看似平靜卻危機四伏。
     沒有點燃火把，魔獸不像普通野獸那樣懼怕火光。與其成為黑暗裏明顯的靶子，不如摸黑低調行路來得妥當。
     離小時熟悉的村邊獵場還有不到半裏，克利斯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妥。
     ——周圍的黑暗中，除了夜的涼意，還多了些陰冷的味道。
     “怎麼了？”雪茉從昏沉中，感到克利斯的脊背突然僵硬，腳步也越來越急促。
     “有東西跟上來了……混蛋，畜生鼻子真靈。”克利斯低咒。怕什麼來什麼，隻希望不要太難對付。
     雪茉的昏沉頓時被驚散了不少，她環顧，半精靈血脈帶有的直覺也聞到了危機的味道。她不安：“克利斯……我會……拖累你的。”
     腳步立時一頓。克利斯壓抑著怒火：“雪茉，你什麼意思？把我當成賽達夫那種小人？”
     “……”雪茉沒出聲。半晌她幽幽地道：“在晚上出來捕獵的魔獸，比其它的更難防。趁我還有點力氣……把弓給我。”
     從克利斯脖子上取下掛著的紫弓，雪茉緊捏著僅剩的一支魔法箭。在克利斯發力疾速的奔跑中，她閉眼聆聽著周圍的聲音。
     “悉悉索索……”後方傳來了大片草葉被壓碾的聲音，好像是怕獵物逃掉，跟隨著的東西不再掩藏自己的行跡。
     “這麼大動靜，”雪茉皺眉，“不像是狼一類的動物。那會是什麼？”
     嗒。克利斯猛地站住腳。
     “被包圍了。”
     橙色火焰從火把上刷地騰起，光亮一瞬間照亮了四周。雪茉和克利斯同時打了一個寒顫——火光映射下，樹林周圍遍布了手掌大小的黃色眼珠！
     “火獨眼獸！和冰雪魔狼同屬二級，不幸的是，也和冰雪魔狼一樣，是群居……”
     慢慢靠近的魔獸們顯示了它們的真麵目。最醒目的是占據了整個頭部的一個碩大黃色眼珠，之下是一張參差獠牙的大嘴，嘴角掛著涎液。身子像一種叫做鱷魚的動物，不同的是皮膚黃色，尾巴上翹。
     “這種怪異的東西……行為完全和屬性相反。在夜晚出現，偏偏還是火屬性……”
     包圍了兩人的二十幾隻火獨眼獸，它們碩大的眼珠毫無征兆地，同時在眼眶裏亂跳起來！詭異而駭人的一幕讓克利斯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沒等兩人反應，火獨眼獸們黃色的巨眼陡然一閃，紛紛冒出了火焰！這一團團火焰從四麵八方，向中央背負著雪茉的克利斯飛來。
     “小茉！抓緊我！”克利斯當機立斷一聲大吼，丟棄了火把。長劍出鞘，夾雜著耀眼的紅光橫掃前方，人也跟著撲了出去。
     從前飛來的幾團火焰被銳利的劍風切割絞碎，周圍斜飛的也被蕩開一瞬間。克利斯負著雪茉，從這漏出的縫隙中衝了出去。右手長劍狠狠下斬，把擋路的一隻火獨眼獸連頭到尾劈成兩半！
     越過死去的火獨眼獸屍體，克利斯來不及調息糟糕的身體狀況。他捂著左臂再次迸裂的傷口，負著雪茉發足狂奔。
     料想中魔獸們撲上來追殺的情景沒有出現，雪茉回頭意外地看見，火獨眼獸群居然起了混亂！它們紛紛湧向剛死去的火獨眼的屍體，仿佛在爭搶著什麼。在它們消失在雪茉的視線之前，雪茉好像看到，一個亮晶晶的紅色晶體從一隻被撞飛的火獨眼獸口中飛出。
     “那隻被你砍死的火獨眼獸引起了騷亂。”雪茉向一聲不吭飛奔的克利斯解釋她看到的情景，“希望它們別追來啊。”
     不妙的是，雪茉的希望沒有實現，就在兩人即將接近小時熟悉的獵場時，火獨眼獸的嘶吼隔著遠遠的樹林陰魂不散地響起。
     “該死的畜生……血腥味太濃了，跑不掉啊……”克利斯嘴唇蒼白。左臂的失血和長途負重奔跑讓他幾乎到了極限。
     “等等，克利斯……我們不能回村啊……”雪茉忽然苦澀地道。
     “什麼……？”克利斯一愣，遠遠的火獨眼獸嘶吼頓時使他醒悟，臉色難看起來。
     如果就這樣進村，火獨眼獸也會隨之而來……那麼對於普通的村民們，就是滅頂之災。就算村民們能在極短時間內躲入地窖，可放任火獨眼獸在村子裏肆虐帶來的也是毀滅性的打擊。
     怎麼辦？克利斯停佇在原地，臉色數度變幻。麵臨的抉擇和左臂的大量失血一齊在壓迫著他的神經。
     “克利斯……去聖洞吧……”一隻手堅定地按在他的肩膀上，雪茉道，“希望那隻魔獸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
     村子裏的故老相傳，自村民在此定居之時，小村附近便存在著一個洞穴。洞穴裏有一隻強大的魔獸，凡進洞的獵人無一例外都不曾走出來。村民們自是不敢再招惹，漸漸地，洞穴所在之處便成了禁地。
     魔獸與村子相安無事了很長時間，直到一次事件改變了村民們對這隻魔獸的態度，洞穴也成了村民們口中的聖洞。
     那是一次空前強大的魔獸襲村。根本來不及反應，村民被來襲的魔獸們一個照麵就殺死了大半。生死存亡之際，居住在洞穴裏的那隻魔獸天神般降臨，將侵襲之敵撕成了碎片。
     感念魔獸挽救村子於毀滅之前，村民們自發地做出了行動。他們每兩個禮拜就把獵到的獵物分出一部分敬獻給魔獸。這個習慣一直沿襲下來，就是最艱難的冬季也是如此。而魔獸雖然沒有在送獵物時當麵出現，也接受了村民的好意。
     一邊回憶著村裏老人講述的傳說，克利斯腳下一邊飛奔。後方的響動越來越大，火獨眼獸們臨近。
     “不用停，我來解決吧。再引起一次混亂，就有時間……”雪茉撐起身體，握緊了手中的弓和僅剩的一支魔法箭，道：“意能不在，我還有箭！”
     嘶……第一隻追近的火獨眼獸從林間冒頭，雪茉毅然抬弓，一箭射出！
     隨著淒厲的慘鳴，這隻火獨眼獸的血盆大口正中，已插著一支魔法箭！箭上附帶的冰霜在它口中迅速蔓延，魔獸在悲鳴中死去，被後續的獸群無情淹沒。
     “呼、呼、”離傳說中的聖洞越來越近，克利斯的喘息也如同拉破的風箱，腳下的步伐逐漸淩亂。
     “克利斯……”雪茉咬著嘴唇。她也想叫克利斯放她下來，但她自己跑的速度太慢，比不上克利斯。危機還未解除，又撕碎了一個同伴的火獨眼獸們，仍在身後窮追不舍。
     “到……了……”終於在獸群追上之前到達了聖洞，剛把雪茉放下來的克利斯微弱地吐出兩個字，向後栽倒。
     “克利斯！！”顧不得從身邊飛竄而過的一道銀影，雪茉驚叫著抱住了栽倒的少年，拚命搖晃著，“醒醒啊！”
     手上摸到了粘稠的液體，雪茉低頭一看，少年的衣袖已如血洗。猛地一驚，她手忙腳亂地尋找路上剩下的草藥。
     濕透的衣袖揭開，雪茉赫然看到一道邊緣泛白甚至微微翻卷的傷口。心驚膽顫地把草藥敷上去，並包紮完畢，雪茉抬起頭，看見少年蒼白如紙的臉和毫無血色的嘴唇。那分明是失血過多的征兆。
     怎麼辦！處理好傷口對克利斯的現狀沒有任何幫助，最多是阻止那已低於警戒線的剩餘血液繼續流失。雪茉當然知道失去過多血液的後果，那就是死亡！
     可惡！要是有光明牧師在就好了！一個治療術雖然不能補回損失的大量血液，但起碼能把克利斯從死門關口拉回來。
     等等……治療術？治療魔法！雪茉心中劃過一道閃電——自己會的精靈魔法中，不是有個治療魔法“生命之語”？
     她卻遲疑了。治療魔法需要大量魔力，可自己現在這麼點意能，連最低級的魔法都難以發出，何談高級的“生命之語”？
     強行使用不可負荷的魔法的代價是意能透支，七竅流血失去神智！更甚者，生命力被魔法抽取，吸成幹屍！
     但這種猶豫隻持續了一瞬間。半秒之後，雪茉毅然決然念起了咒語！
     吸成幹屍就吸成幹屍吧！克利斯是為了我才變成這樣的，我絕不能讓他像傑克爸爸那樣……
     咒語的尾音艱難地吐出，雪茉立刻覺得被一把斧子砍進了腦袋。在那種巨痛令她失去知覺的前一刻，雪茉仿佛看見了一個銀白色的影子停在了身前，隨後是一道微不可察的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