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洛水城陽光明媚，惠風和暢，舒服得讓人酥了骨頭。
    南街上買豆腐的賈西施抬頭望了望天日，麻利地收了攤，招呼隔壁的王婆，“婆婆，蘇家小公子又要跳樓了，就在南城門口，我攙著你去看看吧”
    王婆佝僂著腰拄著拐杖笑得露出一口七零八落的牙點頭說好。
    南城門口的守衛看了看城牆上的一襲白衫，打了個嗬欠等著換崗。
    蘇家小公子跳樓的日子，可是洛水城下至八歲上至八十歲所有待嫁女子的大好日子，每至此日，洛水城必然是如節日般熱鬧非凡。
    隻不過，這樣的大日子發生的頻率比女人來葵水的頻率還要高。
    ……
    水良人駕著牛車離城門口不到十丈的時候，她還在感慨洛水城真是熱鬧，單是這城門口就是熙熙攘攘一片繁華。
    不到五丈的時候，她學著眾人仰頭望天，看到了城牆上衣袂被風吹起的人。約莫還有三丈的時候，那個人往城牆邊上挪了挪……
    然後，他就像一隻白色大鳥從城牆上縱身跳了下來。
    水良人維持著仰頭望天的姿勢，半晌後覺得脖子發酸——這洛水城百姓當真是幸福，茶餘飯後還有這樣精彩的節目助興，若是這個人跳下來的時候沒有砸到牛車，就更妙了。
    等等……砸、到、牛、車、了！
    水良人發出一聲驚天動地地慘叫聲，“我的兒子啊！”
    匆匆跳下車，提著那個四肢大敞臥在草垛上的男人的衣領拎起來扔在一旁，可草垛裏哪裏還有水汪汪的影子？
    水良人重又把那個家夥拎起來，看了看他的身底下，也沒有人。真是奇怪了，水汪汪哪裏去了？
    被拎起來四肢騰空的人悠悠轉醒，看到水良人的時候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姑娘，和我成親好不好？”
    下一刻待他發現自己被眼前的姑娘單手拎起來時，表情瞬間變得很驚恐，“難道你是男扮女裝？一定是我跳下來的方式不對……來人啊，救命啊，強搶民男了！”
    水良人手上一用力，那人脆弱的小身板就倒飛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城牆上，城牆下揚起簌簌的灰塵。
    他娘的，被大叔叫成嫂子，被小白臉說是男扮女裝……雖然彥字回常常告誡她作為女人要溫柔似水，但是，這個錯亂的江湖讓她如何溫柔得起來！
    也不理會那人的死活，水良人撥開看熱鬧的人群，低著頭找水汪汪，“乖兒子，你在哪兒呢，聽到就吱一聲。”
    “吱~”水汪汪被一個陌生男人抱在懷裏，臭著一張臉很聽話地吱了一聲，水良人自知理虧，朝抱著水汪汪的男人嗬嗬幹笑了兩聲。
    男人長著一張國字臉，看上去很忠厚，“姑娘實在是太疏忽了，小公子從車上摔下來都不曾察覺。”
    水汪汪附和道：“太疏忽了。”
    水良人從他手上接過水汪汪，掐著水汪汪的屁股咬牙切齒，“你一定是自己爬下去的。”
    水汪汪伸出手臂環住水良人的脖子，大眼睛眨了眨，“我餓。”
    “姑娘，我這裏有些銀兩，你孤身一人帶著孩子出門在外不容易。”那男子從懷裏掏出一個荷包來，做工很精致的荷包，上麵繡著一朵月季。
    水良人沒接，抱著水汪汪走到那個艱難地想往城裏爬的人，踩著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去哪兒？”
    那廝摔得一臉血，慘兮兮地說：“我要再跳一遍，你別攔著我。”
    “我才不攔著你，你剛才把我的車砸壞了……”她指了指牛車，又對著他伸出纖纖玉手，眉眼彎彎，“要麼賠錢，要麼去死。”
    水汪汪跟在她後麵重複了一遍，“要麼賠錢，要麼去死。”
    誰說她帶著孩子出門在外就一定要不容易了，沒錢的話她難道不會去搶麼？
    蘇玉笙呆看了水良人一會兒，委委屈屈地哭了起來，“你欺負人你欺負人，我都摔成這樣了你還欺負我。”
    “我怎麼欺負你了，你不是想死嘛，我幫你啊。”
    “誰說人家想死了，人家隻是想討個媳婦而已。”
    水良人滿頭黑線，跳樓也能找媳婦？
    水汪汪大哭，“你們都欺負人，水良人我要是餓死了的話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
    人群外一輛靜靜停著一輛馬車，車身上刻著鏤空的月季，旁邊還有一個青字，一隻修長如玉的手輕輕挑起了車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