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
    靠近岸邊的河水已經變成了粉色，無數的屍首漂浮在水麵，或者沉入水底。血腥味和草木被燒焦的焦臭味道混在一起，讓人難以呼吸。這場戰爭比林雨澤想象的更加殘酷。眼前如同煉獄一般的場麵讓林雨澤恐懼。他跑進漁村，依然是一地的血腥。他在漁村的集市中看到了夜天的屍體——從脖頸以下的身體已經血肉模糊，隻剩骨骼，但是夜天的頭卻完好無損，臉上的表情停留在驚恐和絕望。衛楓已經報仇了。
    但是，小安他們在哪兒？所有屍首中，他沒有看到小安他們的身影。找遍了漁村，林雨澤幾乎快要絕望，但是很快，他發現了一個自己忽略掉的地方。
    操練場！
    時間一點點過去，兩刻不到的時間已經用盡。在穿越漁村和操練場中間的小山丘的時候，林雨澤的靈法消失了。他從空中摔在了碎石地上，傷痕累累。但是他卻欣喜若狂——因為他看到了，三千靈衛盡數在操練場中！而且他們沒有死！
    安小貓和承明站在人群的前麵，他們也看到了林雨澤。
    “小安！你們沒事吧！”林雨澤幾乎是連滾帶爬地往人群中跑去。
    然而，他沒有抵達。在他們相距不到三步遠的時候，安小貓張開手，一層透明的結界抵擋了林雨澤的去路，將林雨澤狠狠撞飛到地上。
    之前的喜悅從他臉上褪去，林雨澤爬起來，往前伸出手，觸碰到了一片冰涼——這結界，還是他教安小貓的：堅固、絕對的防守或者囚禁。
    “小安，你這是幹什麼？”林雨澤的手放在結界上，不安的絕望爬上了他的眼。
    安小貓就站在結界後麵，和林雨澤不過一臂的距離。他往前走，伸出手蓋在林雨澤的手心上，透過結界，他幾乎能感覺到林雨澤掌心的溫度。
    林雨澤失去了靈力了，他們都知道。否則這個結界，林雨澤一根手指就能摧毀。果然之前在瀧城，冷清寒對他做了什麼。不過，現在安小貓卻慶幸林雨澤失去了靈力。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林雨澤把手緊緊地貼在結界上，似乎這樣做，就能抓住安小貓。
    “我回來了，我來接你們了。不是說好了的嗎？我們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了！小安，把結界撤掉，好不好。”
    安小貓搖搖頭，視線落在旁邊，林雨澤順著看去：承明站在安小貓的身後，蒙虎和莫龍坐在地上，雲長言……被莫龍抱在懷裏，臉色已經灰敗。
    月見。
    “單百說，這是和沃楚那個小鎮一樣的蠱蟲，但隻會被靈力吸引。它從靈體開始吞噬，然後是靈力、力量、生命……雲將軍就是例子。但是岩軍師沒有被傳染到，因為他在之前的戰爭中被震碎了靈脈。莫王帶走了他，她承諾會照顧好岩軍師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你說這些幹什麼？”林雨澤第一次對著安小貓怒吼起來：“別他媽跟說遺言一樣跟我說話！我命令你們，都給我出來！”
    安小貓笑了，那張小麵癱臉竟然綻放出足以讓陽光遜色的燦爛笑容。這是林雨澤一直想要看到的笑容，可是，不是現在。
    “你失去靈力了吧。這下，才沒有人聽你的。我們都比你厲害。”調皮的話，有小小的驕傲味道。但是這驕傲背後，卻是所有人都潮紅了的眼角。
    “不，小安……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們出來好不好，出來啊！”林雨澤圍著結界，一寸寸摸索，可是他目光所及的地方，所有靈衛都移開了視線——他們不忍，不忍看到他們跟隨的王崩潰、心碎。
    “頭兒。”承明的聲音。
    林雨澤循聲望去，頓時，心中劇痛——那個一向愛耍酷臭美的承明，現在竟然哭得像個小孩！
    “頭兒，別騙人了，好不起來的。頭兒真是過分，太護著貓兒了吧，去那個孤島的事居然隻跟貓兒說……下輩子、下輩子遇到頭兒，我一定……”餘下的話，卻被哽咽堵塞，再說不出來。
    “別跟我說下輩子！承明，是我不好，我認罰。你們都出來好不好？出來啊！”林雨澤拍打著結界，無濟於事。
    “頭兒，就算貓兒撤掉結界，我們也……”
    “閉嘴！”林雨澤的眼淚毫無預兆地大滴大滴砸在碎石上，他惡狠狠地瞪著承明：“都給我閉嘴！會有辦法的，一定會有的！”
    “林雨澤。”安小貓突然擋住了林雨澤的視線，他很平靜，那張小麵癱臉上帶著難得的笑容：“林雨澤，不是你的錯。”
    不是你的錯，你的痛苦，其實比我們誰都多。
    林雨澤搖著頭：為什麼，到現在你們都不恨我，明明是我害了你們！
    “你說過的生活，下輩子，我一定要試試。”平靜的話，帶著告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