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睡得不很踏實，半睡半醒的時候感覺到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我的腳，一點點輕輕地撫弄著。我閉著眼翻了個身：“都喝醉了……還知道往我床上爬……”
    說著往裏麵靠了靠，讓出大半張床，口齒不清地嘟噥：“上來吧。”
    靜默了幾秒鍾，就聽到窸窸窣窣脫衣服的聲響。我卷著半邊被角像個蝦米一樣團成一團蠕動了幾下，等到身體被從背後環抱住的時候，才覺得踏實。
    “老爹……別再酗酒了，容易早死，你死了我怎麼辦……”
    身後的人頓了頓，才用鼻音“嗯”了一聲。
    我揚了揚嘴角，這才安心睡去。
    不知是夢中還是現實，總感覺有一隻手撫摸著我的臉，眼窩被柔軟濕潤的東西一下下地碰觸著，耳邊有人在低聲輕喃：“小蘇，乖小蘇……”
    一遍又一遍。
    第二日醒來時，床上空空的，除了我並無第二人。
    心裏納悶老爹哪次不是太陽曬到屁股才起床，邊穿著衣服邊出了屋子，看到桃花在院子裏曬魚幹。
    “老爹呢？”
    “老爹？”桃花朝主屋抬了抬下巴，“還在睡呢。”
    “在他屋裏？”
    “對啊，不然還能在哪裏。我剛剛送了醒酒湯進去讓他喝了，醉成那個樣子一時半會兒起不來的。”
    昨晚是我做夢麼？還是老爹半夜夢遊回自己房裏去了？
    我坐在院子裏的井台上納悶，桃花曬完魚幹洗了手跑過來，挽著我胳膊坐下身：“小蘇~”
    “怎麼了？”我含笑摸摸她的頭，我家這個妹子最招人疼了，特別是撒嬌的時候，香甜可口軟軟嫩嫩的軟妹子啊……口水……
    “隔壁小花早晨過來借醬油的時候說，他娘剛給她做了新衣服……”點手指ING……
    “新衣服？咱也買！哥給你買個布莊！”
    “……你有錢買布莊？”
    “……過個十幾二十年大概可能也許應該……”
    “小蘇，你陪我去趟城裏吧~小花說再過幾天就要過年了，我還從來沒見識過這裏的節日，咱們好歹也隨著這裏辭舊迎新的風俗，做幾件衣服。你看你的衣服都是舊的，老爹雖然不出門，但過年總是不同的。再買點過年要置備的東西，吃的啊用的啊……對了，還有煙花，聽說煙花很漂亮的！”
    我聽著她嘮嘮叨叨地說著，頻頻點頭。我們家的桃花越來越像個能幹的好媳婦了。
    過年啊……
    腦子裏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似乎對於過年這個詞有著一定的印象，然而仔細去想，卻像是被風吹散了一樣，又變成一片空白。
    已經習慣了，便不再像最初一樣絞盡腦汁地思索，因為我知道再怎麼想都不會想起來。
    我的記憶力很差，總有一些記憶僅能保持很短的一段時間，過了那個期限就像是被清空了一樣，即使遺留也隻有一個模糊的輪廓而已。我似乎問過桃花為什麼會這樣，但她到底有沒有回答我，已經不記得了。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不會妨礙正常生活的事就不再多問，問了也是白問，總會記不起來的。
    我跟桃花吃了早飯，又硬把老爹拽起來，看他吃了飯，囑咐了幾遍讓他乖乖在家呆著別出門惹是生非。
    看著老爹那副要死不死的樣子就恨得牙癢，若是別人，我早把他轟出門去了。可是對象卻是老爹，下意識地想對他好，我一直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桃花似乎知道什麼，有時我被老爹氣到要哭，就會看到她複雜的眼神，每每問她，她卻總是不肯多說一個字。
    難得去一次城裏，當然是要多買點東西的。我讓桃花帶了不少銀子在身上，想說隻要是她看上眼的咱就買，妹子開心最重要。
    原本是想去驛站租一輛馬車，但正巧碰上七裏香的夥計王二要去城裏辦事，搭了順風車倒省了一筆路費。
    “快過年了，城裏人多得很，龍蛇混雜的，你們可要當心著點身上的東西。”王二一邊駕著車一邊囑咐道。
    桃花在車廂裏應了一聲。我跟王二一起坐在外麵，沒事就提起了城裏的新鮮事，王二難得遇到了我們這些不常進城的土包子，話匣子一打開就說個沒完。
    “@&￥%*……張家小姐那叫一個漂亮，用讀書人的話說那叫什麼傾、傾……”
    “傾國傾城？”
    “對對，就是這四個字兒！可惜了啊，才剛二八年華，就這麼沒了喲……”說著用袖子抹了抹不存在眼淚的眼角，好像掛掉的是他親戚一樣，“對了，還有一件奇聞。”
    我打了個哈欠。
    哥們，都不口渴嗎，說了快一個小時了，都快趕上說書的了。
    “就昨天，我一進城就見人人都往夜來香跑，雖說這夜來香是城裏最有名的相公館，但也沒見過這麼多人去啊。可惜了我當時有事要辦沒能湊這熱鬧，不過倒是聽說，那夜來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兩個傾、傾……”
    “傾國傾城！”
    “對對對，傾、傾……”
    哥們，形容詞匱乏就不要強迫自己了，顛來倒去就這麼一個詞兒還愣是說不出來，就直接通俗點說“漂亮”啊、“美麗”啊這些白話文說不就行了嗎，這麼強迫自己幹嘛呢……
    “……據說比麗春院的頭牌還漂亮，能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真的不多見啊，今天我倒是有時間，一定得去看看開開眼界。哎，小蘇，要不要一起去？”
    我托著腮幫子搖搖頭：“我對搞基沒興趣。”
    “雞？不是雞，你沒聽清嘛，是男人，要說粗俗點，那也是鴨啊……”
    “……我對鴨也沒興趣……”
    “你有興趣也得買得起啊。不過你也別這麼說嘛，咱們就去看看，你說你也算是我們淩陽鎮一美，還有咱們桃花，那都是淩陽鎮的精粹啊，咱們就瞧瞧那美人有沒有你們倆漂亮？”
    “沒興趣，要看你自己看吧，我們還要去買年貨。”就你的文化水平還知道什麼叫精粹？
    “等看完了我陪你們去買怎麼樣？正好這回老板娘也是讓我置辦點年貨給咱們樓裏的大家分一分，城裏哪家的東西好哪家的便宜我都知道。等買完了咱再一起回鎮上，這白撿的便宜你不會不撿吧？”
    我微微有些動心，但還是要征求妹子的同意，打開車門探頭進去：“桃花，要去嗎？”
    桃花微微皺了皺眉，似乎之前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半晌後才點了點頭：“那就陪王二大人去一趟吧。”
    我答應一聲，身邊的王二自言自語般低喃道：“這見了人都要叫‘大人’的習慣還沒改掉呐……”
    但這卻是桃花的可愛之處啊，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