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絕不是夢。
    鬆果看到的，確確實實就是老鐵！而且，如夢裏一樣，他看到的是老鐵揮舞著鋤頭的背影，幹瘦而微躬的身軀，尖而長的頭，一身灰色的布衫……和夢裏不一樣的，現在是烈日當頭的中午，不是黑夜。雖然是光天化日之下，但鬆果還是感覺到四周散發著一種陰森的氣息，夾雜在風裏，漫入以他的骨頭裏。
    鬆果環顧了一下四周，連個人影也沒有。他想過去看個究竟，但心底不由一陣發怵。他怕真的看到和夢裏一樣的情景該怎麼辦？就這樣離開吧，他又禁不住好奇。
    站了半天，鬆果終於做了一個折中的決定。他故意咳嗽了一聲，大聲說：“老鐵，大中午的，小心中暑！你在那裏幹嘛呢？”
    老鐵怔了一下，遲鈍地轉過身來，沒答話，木木地扛起鋤頭走了過來。走到鬆果跟前，也沒看鬆果一眼，順著路向更夫房走去。
    鬆果望了望假山下，隱約是一小塊菜地，莫非小分頭說老鐵“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就是指的這個？
    別看老鐵看上去老態龍鍾，走起路來卻很快，就在鬆果一凝神之間，老鐵已走出很遠一截。鬆果也沒刻意去追他，就這麼不遠不近地跟著。等他進了更夫房時，老鐵已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仿佛睡著了。
    鬆果也躺倒在自己的床上，睜著眼望著灰暗的頂棚。他有點後悔自己的選擇了，為了清閑做了更夫，沒想到遇到老鐵這樣一個同事，一天也說不上三句話，估計什麼也打聽不出來；又這麼的不自由，隻能接觸到一些頭腦簡單的下人，跟這些人打交道久了，隻能讓他的頭腦也變得簡單。就這樣枯躁地等著，他的計劃何時才能實現？
    不知道晚上是不是一刻也不能休息，要不老鐵為什麼一有時間就睡覺呢？鬆果也想強迫著自己睡覺，以便為應付晚上的工作增加一點精神，但大概是上午睡好了，或者是心事重，怎麼也睡不著。
    鬆果幹脆下了床，在地下踱了幾回步，實在無聊了，就出了房間。
    順差白樺樹排好的石基路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走著走著，出現了叉路，鬆果也不在意，由著性子走。漸漸地，白樺林開始稀疏，再走一會兒，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座單層的歐式建築，不大，卻很精致。
    建築的前麵鋪滿了細碎的彩色鵝卵石。這時，沒有了樹木的遮掩，烈火般的太陽放肆地鋪撒下來，鬆果的背上頓時覺得滾燙，汗水馬上滲了出來。
    他在一個花池邊上坐下，正對著建築的正門。這時，門開了，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看見鬆果，端祥了一會兒，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站在鬆果麵前，臉上充滿了好奇，問：“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
    鬆果打量了一下小男孩，他穿著一件牛仔短褲和一件白色半袖衫，梳著一個四六分的短發頭，頭發沒有一點光澤，打著卷，看上去很不健康的樣子；臉龐也特別瘦小，沒有一點肉感；胳膊和兩條腿也幾乎是皮包骨頭，整個人顯得特別地羸弱，給人一種營養不良的感覺。
    鬆果心想，這麼有錢的人家居然還有人被餓得麵黃肌瘦。當時也沒太在意，調皮地說：“你是誰？我怎麼也沒見過你？”
    小男孩大聲說：“我叫未儲秀，這裏是我的家，你是幹什麼的？”但可能是因為身體虛弱，即便是大聲，也顯得有氣無力。
    鬆果說：“我叫鬆果，是打更的。”
    “和老鐵在一起嗎？”
    “是的。”
    未儲秀馬上變得不高興了，說：“我討厭老鐵，不和你玩了！”說著就要走。
    鬆果拉住他的手，問：“你為什麼討厭老鐵？”
    未儲秀說：“媽媽說他是個怪老頭！”
    鬆果表示讚同：“嗯，他確實是個怪老頭，我也討厭他！”
    “真的嗎？”
    “真的。”
    未儲秀馬上又變得歡快起來，說：“那你可以陪我玩嗎？”
    “當然可以啊，玩什麼？”鬆果說。
    未儲秀撓著頭想了一會兒，說：“玩剪刀石頭布，輸了被彈腦瓜嘣的！”
    鬆果說：“好，一言為定！”
    於是，兩人開始玩。第一局，鬆果輸了，未儲秀用足了力氣在鬆果的頭上彈了一下；第二局，鬆果贏了，他一手按住未儲秀的後腦勺，另隻手屈回拇指和中指，正要彈，忽然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喊道：“你幹什麼？快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