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當中，卻聽一聲輕笑。雖是清脆，調笑之味卻正濃。
    “阿一，你看那邊那個小子，才多大年歲，這討好小姑娘的本領卻是學了個不少。”
    夜孤臉上的紅潤立刻轉黑，他性子雖有衝動，卻不欲找茬，可是對方一句話卻狠狠踩了他好幾下痛腳。
    去你的小子，去你的小姑娘。乍一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有褻童之癖呢！
    側身，夜孤氣勢凶狠的一瞪，卻瞪到了一副寫意山水扇上，峰巒疊翠，兩隻蝴蝶生動的翩然其間，正在那人下巴處惹眼地晃來晃去。
    這年頭越是斯文越是敗類，心底暗暗啐道，一抬頭間卻正好對上一雙眼，那眼角微勾似笑非笑，夜孤在心裏又加到，還是隻像狐狸的斯文敗類。
    一雙狐狸眼對著夜孤眨啊眨：“盯著我看這半天，不是又看上我這扇子了吧？”說完，“啪”地一合，無比寶貝道：“金山銀山我可是都不賣的。”
    夜孤一抖，低罵一句：“三月打扇，故作風雅。”
    “哦？”那人不以為然：“鄙人粗鄙自是比不上剛剛公子的詩詞雅興。”話雖如此，那失去扇麵遮擋的容顏卻是笑得更加高調。
    夜孤這才發現，那狐狸眼下麵，還有著一張長得不差的臉。雖是知道他在編排他剛才船板上“吟詩頌詞”的事情，可是也不得不承認這狐狸眼配上一襲淺色青衫，氣質卻是風流得很。不止如此稍側頭就可見他身旁一人，卻是著頗顯凝重的深袍，饒是此時春意正濃，一眼望去，都有天霎時陰下的錯覺，饒是容貌端正，也有些讓人不敢正視。
    這兩人氣質不俗，絕不是其他的行腳商客可比的。
    “你可是趕考歸來的書生？”
    這一句問得突然，夜孤幾乎是反射般答道“不是”後，才反應過來這不是那狐狸眼的聲音。不是他，自然就是那身旁之人，那個狐狸眼口中的“阿一”？
    夜孤這邊腦筋動得飛快，那邊狐狸眼卻是笑出了一口白牙，一連聲道：“好，好，好……”
    “好什麼？”夜孤莫名。
    “好一個，春風又綠江南岸，煙花三月下揚州”，狐狸眼笑成了一條縫：“當然是替那些審查官員叫好，省得被氣得吐血啊。”
    “江驛，不得無禮。”那深袍之人衝夜孤點頭，依舊的麵無表情：“這位公子，請不要計較。”
    計較什麼？夜孤總算是徹底懂得什麼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了”，經這狐狸眼一念，剛剛的抒情感歎瞬間跌落地慘不忍睹。
    縱是再厚的臉皮恐怕也要染霞，偏偏有人雪上加霜道：“是在下不好，這古往今來能將詩仙和王荊公之作搭配得如此相得益彰，小公子也算是第一人了。哈哈哈……”
    笑是越加張狂，臉是紅得發黑。
    不過，夜孤不是一般人，於是仍舊昂首挺胸，鎮定道：“多謝誇獎！”
    “你小子果然有趣。”那刺耳笑聲一停，卻驚奇道：“阿一都笑了，確實不枉我逗了半天。”
    逗得是誰？自然是不言而明。
    夜孤隻覺腦子一熱，卻還是下意識的轉過頭，正好捕捉到那削薄嘴角一抹弧度，稍縱即逝。
    笑了……卻是正緊的好看，風過發梢之際，夜孤突然就有點移不開眼了，順帶也丟了那絲惱怒的情緒。
    夜孤走神還沒結束，船工的一聲哨響卻是拉開了此行的序幕，雙帆很快齊開，腳下的客船在綠水悠悠中離了岸，美麗的揚州也很快成為了遙遠的靜景。
    如果一路順利，兩日之後再換船逆流而上，即可進入渝州（重慶）了。
    這麼一想，夜孤頓覺得前途在望。他摸摸懷中的東西，不覺得也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