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這算是唱的哪出啊？”突兀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疾不徐，高音微挑，聽起來有些刻意的想引人注意。
    “哪個不長眼的……”燕二公子剛一開口想要罵人，一回頭看見出聲的人，馬上換了一副臉色，“呦——我當是誰，原來是侯管事，您這是要辦什麼去？上次我爹差人送去的鐵觀音，陳大人喝著可還行？”
    “還行，我們家大人直誇燕老爺子心細，是個古道熱腸的人。我們大人說了，怎麼也沒想到才無意間提了那麼一句，燕老爺子就當真上了心，還特意叫人尋了來送進府裏，回頭大人還要為此特意回敬一下令尊呢。”侯管事是知府大人陳廣家的總領管事，此人性格溫吞，辦事能力極強，為人處事圓滑老道，是陳廣府裏最得勢的下手。
    “別客氣，別客氣，千萬別和我們家客氣——誒？對了，侯管事這是要幹嘛去？府裏缺什麼了嗎？說一聲，用不著侯管事出頭，我一準兒給你辦了。”
    “沒事，沒事，我就是幫我們家大人出來選些東西，倒是二公子你——你這是唱的哪出？”目光輕瞟地上抖成一團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劉大，繼續著最初問出的疑問。
    “沒事沒事……”
    燕二公子給自己的手下遞了個眼色，馬上有人會意，將地上灑了一地的爛菜棒子胡亂的往破筐裏塞了兩下，有人將還在哭著的劉大一把揪起，將扁擔搭在他的肩上，照著屁。股就是一腳——
    “滾——劉老頭，今天算你走運，下次別叫咱們兄弟看見你！快點滾，別在這給咱們少爺礙眼！”
    劉老頭哪裏還敢留，知道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了，不多借兩條腿跑就不錯了，被踹的屁。股有些疼，不過他已經顧不上了，連滾帶爬、一瘸一拐的消失在了巷尾。
    看著劉大隱去的身影，侯管事清了清嗓子——
    “咳、咳——我說二公子……”
    “沒事沒事，就是閑著無聊尋個人逗逗打發時間，真的沒事……”燕二公子當然知道侯管事後麵的話是想說什麼，他可沒有笨到和官府中人還要囂張跋扈的地步。
    “二公子啊——咱們大人可是一貫的愛民如子，這城裏的老百姓就像他的家人，我們這些做身邊人的雖然也不想大人費心，可也不能總是見了假裝看不見，回頭被大人知道了，我們也不好做，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侯管事說的是。”
    “好歹大人與令尊也算是相熟，二公子平日裏也看在令尊的份兒上給咱們大人留點薄麵，不要滋生太多的風波才好，這樣對我們大家誰都有好處，你說呢？”
    “侯管事的意思我明白，下次……下次一定不會了。”
    侯管事唇角勾動微微一笑，笑容中說不出的淡然——
    “二公子是明白人，燕老爺子為二公子四處奔波的事兒想來二公子也知道，我們大人真的很希望二公子可以宅心仁厚一些，在閑來無事的時候多尋些花啊、草啊、鳥啊什麼的打發時間，如果二公子覺得當真那般無趣的話，你大可尋我來說，我一定設法想個點子叫二公子開心，你看如何？”
    “別——侯管事您可千萬別這麼說，您要真是這麼見外，那我可是罪過了，回頭被我爹知道了，還不打斷我的腿？”
    “哈哈——燕老爺子寶貝你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對你下那狠手！對了，這緇臨城不日將要迎接一眾貴客，這段期間我們知府陳大人的意思是希望城裏百姓安居、治安良好，二公子你應該知道要如何做吧？”
    “明白明白，不過——要來什麼人？為什麼知府大人這麼重視？”
    “這個——我也不知。”
    “明白明白，不知不知……啊——對了，剛才侯管事說要替大人選東西，要選什麼？可有在下可以幫忙的地方？”
    “也沒什麼，過幾日就是秦員外的六十大壽，大人差我出來幫著選購一樣壽禮。”
    “秦……那老不休要辦壽了嗎？他居然還有臉辦大壽？就他們家裏那一屋子的……誰會去啊？想著都反胃，看著……”想那城裏風頭正盛的地方，燕二公子的表情別提多狹促了。
    “二公子，時間不早了，我還要辦事，先告辭了。”
    “噯——噯——噯——等等，反正我也沒事，我陪您去——侯管事，桂芳齋新來了一個廚子，菜炒的還不錯，等忙完了我請您去嚐嚐？”一見侯管事不接他的話茬說走就走，燕二公子急忙快步追了上去。
    “怎好叫二公子破費，侯某真的有事在身，回頭還要回去向大人複命……”侯管事本就不願意與他這種人多加來往，如果不是為了解救那個無助的劉大，他才不會上杆子搭理燕二這種人。
    “不破費，不破費，上吊還要喘口氣不是？就一頓飯的功夫，耽誤不了您多少時間。”
    “我看還是下次吧。”
    “別介啊——下次再說下次的，先吃了這次的再說！侯管事，您想給那老不休置辦個什麼壽禮？”
    “走走先看看。”
    “行，走走看看，走走看看——噯，聽說那老不休家裏就沒一個有模樣的是真的嗎？知府大人與那老不休走的近，聽說他府裏有個赤麵獠牙的夜叉是真的嗎？嘖嘖——真不知道那老不休這輩子是怎麼熬過來的，不過都說那赤臉獠牙的夜叉是他們家的鎮宅之寶，據說但凡是見過她的，這輩子就算是真見了鬼了都不會再怕，真想看看那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噯——噯？等等我，侯管事你等等我……”
    懶得聽他的那番自言自語的揣測，侯管事自顧的看看東看看西，從一間鋪子到另一間鋪子，走走停停間也不看自顧著絮叨不休的人，漸漸的走的遠了，而燕二公子也在身後眾隨從的提示下才反應過來要追隨的人已經不知不覺走遠了，馬上快步又追了上去——
    “公子——”
    亭亭而立的曼妙女子傾身為身前靠坐在勾欄處的優雅男子斟上了一杯水酒，那男子二十歲左右的年紀，低垂著狹長的美目，慢慢的輕啄著，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從容華貴，引來無數目光的投注。
    “去看看是不是她。”終於慢啄完了杯中酒，將手中杯子輕輕放置在桌上，男人的目光飄向街尾方向輕輕啟口，聲音好聽的就像天籟之音由天際傳來，似幻似真。
    “是。”身側一直站立的女子微微欠身回應。
    男子的目光依舊飄向不知名的遠方，身側的女子又默默的為其添滿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