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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快黑的時候,倆人一齊出了門。
    大雪撲簌撲簌下的正緊,吳邪裏麵穿了白綢緞夾襖,外麵套了件黑色呢子大衣,白色絨絨圍巾將脖子裹得嚴嚴實實,下身依舊黑色長褲,黑皮鞋。
    張起靈則是一身戎裝,外披一件黑大氅,高筒長靴受了凍硬的像鐵,走在雪地上還卡巴卡作響。
    倆人合撐了一把大黑傘,在尺把厚的雪地走出了四串深深淺淺的大腳印,末了腳印停在了公館不遠處的一家酒樓門口。
    這個酒樓有個詩情畫意的名字——樓外樓,可惜它的外表卻如何的稱不上詩意,紅木門上成塊的朱漆一層一層的剝落下來,木楞子窗戶玻璃也裂了一條蚰蜒似的縫,家俱擺設也是一應的油膩破敗。
    它周圍的環境卻是極好的,三麵臨湖,上了二樓臨窗而坐可以將西湖風景盡收眼底。
    在這個落雪的傍晚二人當然不會來這裏欣賞西湖,他們來這兒目的是為了填飽肚,而這兒飯菜在杭州堪稱一流,吳邪尤其喜歡這裏做的熗活蝦和西湖醋魚。
    二人在門口屋簷下跺了跺腳上的積雪,吳邪將手從兜裏掏了出來,感覺麻木冰冷有些不聽使喚,隨即微笑著放在唇邊輕輕吹了白氣。
    然後抬手去解張起靈的大氅帶子,張起靈麵上毫無表情的仰脖坦然接受著。
    裹著沉重灰色棉襖的堂倌很有眼色的出門接了張起靈的大氅,順便將傘一齊的掛到了內裏衣架子上。
    報了飯菜後輕車熟路的上了二樓,二樓稀稀落落並沒有幾個客人,倆人尋了一處靠窗的位置,油膩剝漆的暗紅大方桌子,四條長條凳子立在四麵。
    吳邪從上衣兜裏掏出一潔白手帕細細的將相鄰兩條凳子擦拭幹淨,俯身低頭又吹了吹,方才抬頭笑道,“好了,小哥。”
    且說且一屁股坐了下來,低頭將手帕重新疊成了一個小方塊,髒了的部分折在裏麵,末了很小心的掖進了上衣口袋。
    張起靈在旁邊默然而坐,忽然雙手繞過桌角探了去輕輕攥著對方的冰冷小手,細細的揉搓起來,吳邪垂下眼簾嘴角微微上翹。
    及至小手差不多暖和了,堂倌已經從樓下廚房端了飯菜上來了,吳邪又將倆人碗筷很細致的洗涮一遍,方才叫了對方開始吃喝。
    張起靈很享受吳邪做這些小細節的瑣事,恍惚他們就跟普通的男女戀人一樣了。
    一時三刻二人吃喝完畢,方慢慢踱步下樓,到了門口,堂倌送上大氅,雨傘。
    吳邪接了大氅抬手一抖接著從後往前一揚披在了張起靈身上,係好帶子,接了黑傘,倆人肩並肩的照著回路走了回去。
    堂倌瞧著倆人的背影發表了感慨,“這哥倆敢情真好。”一麵說著,一麵搖頭晃腦跨欄進了屋裏。
    “小哥,我晚上得回趟家裏,二叔好幾天沒見我了,非要我今天回去。”吳邪放慢腳步搓著手轉向了張起靈。
    張起靈撐著傘順著他的目光瞧了過去,淡淡的一點頭,“嗯,我送你。”
    吳邪轉過臉去,嘿的笑了一聲,攏了攏衣領,“你這個表情,真是……嗬,聲音低了下去,“放心,我明兒個一早的就回來。”
    張起靈邁著長步,瞧著前麵的路很平靜的嗯了一聲。
    吳邪並攏雙腳往前蹦著走了起來,“我的腳都快沒感覺了,這天兒太冷了。”聲音隨著他的動作一顫一顫。
    張起靈頓了一下,隨即加快步伐邁到吳邪前麵,長腿一弓彎下腰來,“上來。”
    吳邪瞧著黑色大氅跟堵牆似的讓人心安,眼睛登時笑成了彎月,猛的一下子躥了上去,張起靈雙腳如釘在地上般,絲毫未動。
    覺察到這堵牆還挺穩當,吳邪雙腿緊緊夾住了他的腰腹,一手環著脖子,一手將傘奪了過來,順便歪著腦袋咬了一下對方紅彤彤的耳朵,當然是輕輕的咬。
    張起靈穩穩的背住了他,長腿一邁兩腳虎虎生風走將起來。
    吳邪趴在他背上很歡快的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
    倆人在這漫天大雪裏自成了一副完美的畫卷。
    吳邪回到吳公館的時候天已經大黑,以為自己免不了的要受二叔的一頓數落,哪料剛進大廳,王盟便迎了出來,“少爺,解家大爺過來,和二爺在小客廳呢。”
    吳邪一怔,“解家大爺?”思索著進了屋子,脫了大衣交給了一旁的王盟,俯身去解皮鞋帶子,腦袋也迅速得忖度了一番,末了得出結論,“解連環呀,我還以為是小花呢。”
    隨即漫不經心的問道,“他來做什麼?你知道嗎。”
    “好像是要找三爺的,好像還挺急。”王盟抖著大衣,轉身掛在了牆邊白色大衣架子上。
    吳邪停了動作,自言自語道,“找三叔的,那會是什麼事情。”
    王盟回過身來一撩長衫下擺蹲了下來,伸手幫著吳邪解了鞋帶子,“不知道,我哪兒敢聽呀?”
    吳邪穿了拖鞋,且走且回頭笑道,“我瞧你也是懶得聽。”
    及至到了小客廳,便瞧見解連環筆挺藍色西裝打扮端坐在沙發,兩隻白玉似的手不停的互相撚搓,眼簾低垂,嫣紅兩片唇緊抿在一起,是一副急切小模樣。
    還有一個滿臉凶相的挨著他而坐,不是潘子還是哪個。
    “解叔叔?”吳邪微笑著向解連環打起了招呼,解連環抬頭瞧了吳邪,好看的大眼裏竟然亮晶晶的閃著光。
    試著想要勉強擠出點笑容出來,嘴角要翹不翹的點了點頭,瞧著倒是比哭還難看,隨即眼簾又垂了下去。
    吳邪收了笑容,擠做到二叔身邊,茫然的瞧向二叔。
    吳二白抬手揉了他的軟發,“吃晚飯了沒?”
    吳邪點了頭,吳二白收回了手,末了歎了一口氣,道,“回房睡覺去吧,我和你解叔叔還有話要說。
    吳邪強自按耐住好奇心起身告別二叔跟解連環,當真踱步走了出去。
    解連環並不抬頭,仿佛一抬頭,眼珠子便會不受控製的噼裏啪啦的砸向地麵,頭未動隻是艱難的朝潘子一擺手,“你也回房去。”
    潘子聞聲起了身,低頭瞧向解連環,麵容凝重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想要說點什麼出來,末了隻是重重歎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還未出門,解連環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把門帶上。”
    潘子黑色皮衣高大背影在門口頓了一下,方才大手一伸拉住了門把手,房門隨即嚴嚴實實的被關上了。
    吳二白拍了拍灰色長衫下襟,欠身做了個傾聽的姿勢來,哪料解連環嘴巴張了又張,卻是什麼也沒說出來。
    淚珠兒就在大眼睛裏打轉,似乎一個不慎便會如開了匝的洪水似的洶湧而來,白嫩的麵容在白色的燈光下越發的白成了玉,隱隱泛著光。
    吳二白瞧解連環欲言又止的委屈模樣,心下不禁思忖道,他能和老三結什麼梁子?
    這氣憤裏夾著委屈,難不成他和文錦丫頭原來是一對兒,被老三搶了心上人。
    這個想法最是可靠,不然還真的想不到其他來。
    忽然惱起老三來了,臭小子,太不像話了,不但無端給人戴了頂露帽子,還拐跑了人家準媳婦兒。
    “吳三省背地裏玩了我十多年了,現在忽然不見了,無論如何我要當麵問個明白,否則,否則……”並沒有否則出來。
    洪水已經開了匝呼的竄了出來。
    吳二白一怔,抬手掏了掏耳朵,“你先別急著哭,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出,你再說一遍。”
    解連環抹了把眼淚,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過了片刻,方才悠悠開了口,“你家老三背地裏玩了我十多年……”
    接下來解連環便將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的全倒給吳二白,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期間眼淚也是噼裏啪啦的往寸來厚的月白色地毯上砸。
    末了解連環又哽咽著說道,“那時我才十六七歲,我什麼都不懂就糊裏糊塗的被他帶上了床,都十多年了,那時他怎麼不嫌我是個男人,現在想起來了,提了褲子跑了個幹幹淨,話都不跟我說清楚。”
    說完梨花帶雨的掏出白色手絹在慘白小臉上胡亂摸擦一通。
    吳二白則是當場完全的石化了,這完全的超出了他的思維範圍。
    他娘的,這是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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