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小寒，想畏罪自殺？親手扭了自己的脖子？可別在哥哥麵前做這些事情啊，不然母親知道了又會責怪哥哥的了。”
    景鉦明顯也是聽見了那聲脆響，他麵無表情地向景涵揮了揮手，示意他跟自己出去，不要再站在樓梯拐角處。
    景涵無奈，微歎一口氣，一臉鬱卒地跟在比自己高出一頭有多的哥哥身後，默默無語。
    天上，牛郎織女已經收回了“千裏眼”，頗有點遺憾地看完清雪閣剛剛結束的一幕，似乎還覺得那紅衣男子出手不夠狠絕與殘酷。
    “主人，用不用屬下找機會將那個醜女子給殺掉？隻需要十二分之一炷香的時間。”
    淩越又無聲無息地飄回在紅衣男子身後，冷聲問道。
    “不必了，那醜丫頭既然有聞櫻做庇護，咱們也不要如此不給麵子，暫且留著她的性命吧。”
    “那……這個聽雪又如何？”
    淩越指了指那屍體，是直接將她剁成肉醬喂狗或是將她大卸八件，然後分別扔到不同的地方，來毀屍滅跡？又抑或是……
    “淩越，你不必多想……”
    紅衣男子看著淩越目光閃動的樣子，不由扶了扶額，怎麼他養了這樣一個凶殘成性的下屬？
    稍頃，他再次開口問道：“前幾天咱們抓到的那個誰誰誰沒有死吧？”
    “還完整無缺地活著。”
    “好，你待會兒就叫淩非將他帶過來，將這杯酒給他喝，讓他死得痛苦一點。”
    男子早已擦幹淨手上的血，他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隻碧綠酒盞，裏麵緩緩晃蕩的瓊漿泛著晶瑩的微光。
    通透無比，卻含了劇毒。
    “是。”
    淩越應了一聲，他又看了剛剛那醜女子桂花糕跌落的地方，皺了皺眉，“主人，你想不想吃桂花糕？”
    “……你還真迷上桂花糕了？”
    男子似笑非笑地覷了他一眼，他懶洋洋地站起身來，拂了拂袖，“既然想吃，那就去買吧。”
    “嘣——啪——啪——”
    話音剛落，窗外滿是星子的漆黑蒼穹之上霎時升起巨大燦爛的焰火，那名紅衣男子就站在可以看遍全涼京紙醉金迷燈火萬家的鏤空梨木窗前，任璀璨熱烈的焰火落了他一身，廣袖之處的銀蓮亦染上一抹熱鬧。
    他稍稍仰頭看了看那焰火，朱唇輕啟，似在讚賞又似在歎息，那匹如秀麗銀緞般的烏發隨著他瓷白脖頸光影的變幻而及垂在地，三千青絲風淩，眉宇間的一點輕笑瞬間驚煞萬裏山河。
    “走，我們去下一場宴席。”
    一陣清風拂過，房間之內徒留一絲桂花糕的甜香，公子不在。
    而在豔麗的焰火籠罩之下，鴛鳳樓最偏僻的一處溪流旁邊，又是另一番景象。
    “啊——哥，哥，你輕一點，輕一點，別這麼用力。嘶——別撕，別撕，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景涵緊緊閉著左眼，一把將景鉦手上的布巾奪過來，偶有幾盞蓮華燈從水上飄過，染紅了水麵，他對著溪水將濕布緩緩擦在額頭傷口之上，纖細的眉仍是緊蹙著，可是他並沒有再痛呼出聲，而是沉默地忍受著。
    “你還不把麵具撕下？待會兒血跡幹了，會更痛。”
    “我不是撕了嗎？”
    景涵指了指地上放著的那副醜陋的女子麵具，轉而料理脖頸上的傷口。
    “……”
    裝傻？
    景鉦看著自己弟弟幾近蒼白透明的側臉，琉璃清眸映上一點水影，更顯澄澈。
    “哥哥……”
    景涵見景鉦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更感覺周遭的空氣有被凍結的可能性，他苦口婆心地指著自己清秀的臉說道：“無論我脫不脫這張臉，明天還是要頂著這張臉去書院，既然脫不脫都痛，那倒不如就維持原狀，這樣起碼可以減輕一點痛楚。”
    “……”
    景鉦再次無言，過了片刻，他才說道：“你傷口傷得深，我叫你脫，也是為你好。”
    “……你們女孩子不是最愛惜自己的麵容的嗎？”
    頓了一頓，他才遲疑問道。
    “那是別的女孩子，不是你‘弟弟’我，你就放一萬個心好了，”他舉起手上那個青瓷藥瓶，“這藥是那古怪神醫給的，就算我想留疤痕裝英勇也是不可能的了。哈哈，唔，哥哥，想不到你也有一天會關心這些瑣事上來。”
    景涵側頭，頗為促狹地笑說道。
    景鉦觸到自己弟弟的笑容，如冰山一般清冷的臉容浮上了一抹紅，像一朵結了冰的梅花。
    雅而不俗。
    “哎，但願我不要再遇上那個人，”景涵雙手交叉在腦後，仰躺在草地上，“這段時間我怕是不敢再去聞櫻姐姐那裏的了。”
    “你怎麼會進了那個人的地方？”
    “……要怪就怪自己大意心急，我不知道前幾天鴛鳳樓二樓廂房都重新編排了……”
    “門上掛著的牌子你沒有看？”
    “沒有……出來的時候我才發現那裏已經換上了‘清雪閣’的牌子……”
    “……”
    景鉦不再說話，隻沉默地拿著地上放著的桂花糕慢條斯理地吃起來。
    天空之上，焰火正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