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暗殺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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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星星的夜空,月光寂寞的流淌著無以複加的淚,那麼暗淡,失去了華麗的舞姿,與那巨大的黑色幕布格格不入。風有些涼了,我裹了裹衣服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我看到秋風卷起落葉無依無靠的在黑暗中旋轉,直到灰飛煙滅。那些生命逝去的聲音,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水羽靜靜的為我披上一件外衣,我笑了笑要她去休息,她似乎懂得我的心思,不多說也不多問,乖乖聽話去睡了。
    我躺在床上,緊閉雙眼,我能感覺桌子上的燭燈若隱若現,可眼前是一片黑暗,是無根的恐懼,斷裂的迷茫,而我就是喜歡這黑暗中的恐懼和迷茫,即便它們再強大也比不上現實的殘忍。我感覺有人進來了,他的腳步很輕,很小心,可我還是察覺到了,我猛地坐起來,隻見一孩子靜靜地站在房中央。他年紀與水羽相仿,他用奇怪的眼神盯著我,他的眼睛是一湖深不見底的碧色,散發著一股幽幽的光。我用同樣的眼神望他,我大體猜得出這孩子的身份,王如果卸掉那層寂寞與憂傷應該就是這個樣子。
    他一直看著我,似乎在欣賞一個精致的工藝品,我心裏有些發毛:
    “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他答所非問,幽幽地嘟囔:
    “什麼嘛!跟和我玩的小宮女差不多嘛!除了胸大了一點。”
    我一聽,立刻將手交叉在胸前抱著:
    “色狼!”
    她一溜煙兒爬上了我的床,睜大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我問:
    “我叫龍兒,我可以睡在這嗎?”
    我不加思索回答不可以,然而這個小家夥完全沒把我的意見當回事兒,幹脆把我的腿當枕頭躺了下來,我用力的推他,他竟死死地抓住我的衣角,我也不會任人宰割,我想揪他的耳朵,可手還沒落下就聽見他喃喃的說:
    “好香啊,好像娘的味道!”
    我放下了揚起的手,靜靜的看著這孩子,心裏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漸漸近了,是王,他推門進來,看到我腿上的孩子,不禁鬆了一口氣:
    “果然在這兒。”
    他輕輕坐在桌子前,倒了一杯茶,慢慢地說起來:
    “他是我的侄兒,是我毀了他的家庭,十年前的那場災難讓我失去了我的王兄,讓他失去了父母,那是他還未滿月。”
    他的聲音很輕,仿佛說的是與他無關,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很可愛,你應該多陪陪他。”
    他點點頭,起身走到床前,想要抱龍兒走,可龍兒還是死死的揪著我的衣角,嘴裏還喃喃著:
    “不要走,求你,留下來,陪陪皇叔,他很寂寞!”
    我不知道王到底跟他說了什麼,讓這麼小的孩子有這樣的心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隻能摸著他的頭哄著他。
    我一個人蜷縮在床上,耳邊回蕩著龍兒的聲音,我沒有辦法滿足他的願望,我會在他幼小的心靈上再捅一刀。夜那麼黑,月光也流盡了,消失在夜空中。
    雨淅淅瀝瀝的下,池裏枯萎的荷葉搖曳在蕭瑟的秋風裏,那些凋零的生命終於停止了轉動,被狠狠的釘在青石路上,漸漸糅合,然後潰爛了。
    雨中,一個挺拔的身影由遠及近。上下浮動,若隱若現,我知道他來了。他脫下深藍色的油布風衣,用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長袍,頭發微濕,輕輕蕩在眉間,他不好意思的衝我笑笑:
    “突然想見你,就過來了。”
    我沒有理會他,隻吩咐水羽去泡一壺熱茶來。水羽是個做事麻利的孩子,很快就把茶端了上來,我示意讓她退下了。我拿起茶壺,倒一杯給她,他笑著接過去欲飲,我攔住他問:
    “你不怕我在這茶裏下毒嗎?”
    他堅定的回答我:
    “你這顆致命的毒藥我都吃了,我還怕什麼?”
    我沉默地站在原地,看著他衝我笑,我知道他的笑一定很難過,他正在努力堅持來否定事實,可最後還是臥在桌子上,沒錯,我下了藥。
    我靜靜朝他走去,用手撫了撫他的臉,我感覺到他均勻的呼吸,他的睫毛還是濕的,不知是雨還是淚。我從袖中抽出刀來,放在他的頸部,我聽見龍兒的哭聲,我看到水羽在青石路上磕出的血跡,我聽見家破人亡的呼喊聲,我看到無數的孤兒在街頭乞討,我聽見江黎一聲聲的逼迫,我看到王那淡淡的笑容,這一切都由我而起,我的手莫名的抖起來,刀哐啷掉在了地上。
    有些事情是我不能選擇的,我是一個孤兒,我遭人毒打,我被帶進了宮,我甚至可以把愛上江黎,為了他來這裏刺殺迦季王都歸結為我不能選擇,可有一件事是我可以選擇的,就是我的生命,或許死對我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我望了望地上的刀,準備撿起它。
    突然一隻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看到那白皙的手上凸起的筋絡,他那麼用力,我很疼,去不敢叫出來。他抓住我不放:
    “我很愛你,可有多愛你,現在就有多恨你!”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他,憤怒而瘋狂,我知道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了他作為王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力,我發不出聲,我也不想為自己辯解什麼,我該死!他笑了,如同一個惡魔般詭異的笑: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殺了我,你也太小瞧我了,這可是十年前玩過的把戲。”
    是嗎?我用盡全身你的力氣衝破堵在咽喉處的那層屏障,衝他喊:
    “是啊!我怎敢小瞧您,您可是八歲弑母,十歲奪權的迦季王啊!”
    我聽見閃電劈碎了什麼,他鬆開了我手臂上的手,轉而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沒有掙紮,我該死!我不能呼吸了,他的手越來越緊,他的臉開始模糊。就這樣殺了我吧!我以為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可是他還是鬆開了手,我趴在地上動彈不了了,我看見他臉色蒼白,一隻手按住了桌子,另一隻則緊緊地捂住了胸口,他的身子不再挺拔,他回頭望了我一眼,然後踉踉蹌蹌地走出門去,連他的風衣也沒拿。屋外大雨滂沱,電閃雷鳴,像一曲悲愴的交響樂,在祭奠什麼呢?
    燭燈熄了,屋裏一片黑暗,我光著腳,綣縮著身子蹲在床角下,從未有過的寒冷,我感覺有熱的東西從眼角流出,我不敢去擦,我怕那些透明的液體已成了腥紅的血。我在黑暗中摸索那把刀,閃電劃過,仿佛將我徹底的撕裂,我動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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