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十五章 憐稥伴(5)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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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隻是這樣而已嗎!”我狠拍一把案幾,“都到這時候了,她怎麼能忍受她和曹語花之間還隔著那個臭男人!我要是崔箋雲就直接在酒裏下毒,毒殺了李郎再和曹語花雙宿雙飛!”
    “拜托!”媛趕緊拉下簾子,隔絕戲園一樓投向我們的驚駭目光。“請注意保護中華婦女的傳統形象!”
    三天前,緋紅的畫舫上。
    “妲,聽說最近有出新戲轟動臨淄,叫《憐香伴》。你知道嗎?”
    “嗯,還不錯。”
    “你看過了?”
    “沒有,隻是聽說不錯,一起去看吧。”
    兩個時辰前,戲園進場。
    媛一掀轎簾:“呀!這《憐香伴》都上演一個多月了,來看的人還這麼多!”
    “是好多呢!”。場麵爆滿程度比我之前來看時有過之不及,不過和上次紈絝公子為爭票入場不惜當眾拉扯的情況不同,這回多了好些像我和媛這樣結伴而來的姑娘,還有三兩對摟抱著的情郎意妾,將一條水泄不通的長龍渲染得花花綠綠。
    一個時辰前,第一折戲,崔箋雲和曹語花庵中相遇,回眸對視,初見心悸,底下的女孩子皆唏噓不已,媛卻麵無表情。
    半個時辰前,第二折戲,崔曹二女在神佛前定情,指天發誓,互許芳心。台下哭得窸窣一片,媛也淚水滿溢。我想乘熱打鐵說點東西,結果媛一揮手阻止我打斷她看戲。
    我隻好熬到第三折戲,曹語花在崔箋雲的安排下嫁入李家,新婚夜崔箋雲將李郎醉倒,自己身著喜服踏入洞房。這是整部戲的最高潮,往後就是寡淡的歸園田居了,我想我必須做點什麼引起媛的注意,所以。
    “什麼?隻是這樣而已嗎!”我狠拍一把案幾,指著台上的角兒振聾發聵,“我要是崔箋雲就直接在酒裏下毒,殺了李郎再和曹語花雙宿雙飛!”
    “拜托!請注意保護中華婦女的傳統形象!”
    中華婦女的傳統形象!
    的傳統形象!
    我笑得岔氣。
    媛捧著肚子:“你看!下麵的觀眾,全都撐長了脖子,找你呢!連台上的角,台上的角兒,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我勉力擠出一句:“哼!那是因為我說的好。”
    “好!剛剛那一聲吼,氣勁十足,滿貫全場,我還不知道你中氣這麼足呢,哈哈哈!”
    簾後的兩個女人都快笑的從席子上撲倒了!侍衛們連腰都直不起來。
    扮演曹語花的旦角最先反應過來,嬌羞地喊一聲:“郎君~~~~”,然後用紅喜帶引了箋雲走入洞房。幕落。
    媛:“你怎麼會有這麼不切實際的想法?”
    “殺了李郎,姐姐難道覺得不該嗎?”
    “然後兩個女人苦苦維持偌大的一個家業,最後落到族長手中去?”
    “那些都是身外物!”
    “身外物?沒了家業,兩個女子流落到市井,受走卒販夫欺侮?還是回歸鄉間,夜裏來了野獸,玉蔥般的一雙手舉起鋤頭?”
    我無言以對,從未想那麼多。媛撫撫我的額發,“有的人雖心上不喜,但維係著絕對有他的用處,這便是長遠之計,且看這李郎往後的用處吧。”
    第四折戲,曹語花身帶體香,李郎讓他伺候筆墨。
    “隻把娘子身上一聞,不要說兩首,十首也有了。好山對麵不相邀,空青何處尋詩料?”李郎唱到,向語花身上嗅聞還不滿足。
    又道,“方才那詩上說,“絛環寬處帶圍中”,畢竟求鬆一鬆衣帶,這香才得出來。”李郎又急欲解語花衣帶,語花推手遮擋,“詩又不做,隻管在此歪纏。”
    李郎心中春風大作:“你這嬌嗔一撒,我詩成了~~~~~~~~~~”
    媛:“這一幕好生猥瑣!”
    我惦記著剛才媛說的話,沒心情答。
    媛許是察覺了我的低落,自言自語道:“其實沒了第三人插足也好,畢竟當下開心最好,管他什麼夜長夢多。”
    李郎享盡齊人之福,春風得意。箋雲語花雖心中亦有不悅,但能朝夕相處,心願足以。可一日二人在閨中依偎,解帶溫存,不料讓官人撞見,以為會被倫綱審理,誰知李郎不僅不加責罰,還對此等情誼頗為讚賞,甚至最後三人同衾,增進歡情。
    “哎,竟是這麼個結局,白白糟蹋了前麵塑造的純情。”媛歎息道。
    “姐姐以為會是怎樣的結局呢?”
    “哈?我以為李郎也會碰上某位“語郎“,四人息居同簷,兩兩成雙。二女力不從心時,李郎出力,李郎不能細處時,崔曹幫襯。大家相互照應,各自安好。”
    “哈——這就是姐姐說的李郎的用處?”
    “對呀。上天在造物從來留下缺憾,讓女子體魄不如男兒,讓男兒心細不及女子。”媛頓了一頓,看著我玄乎的說道:“所以,一個女子內心可以不臣服任何一個男人,但她需要一個男人。”
    “媛,你看事情總是另辟蹊徑呢。一般人看這出戲不過是驚異與兩個女子美好纖細的感情,你卻探究到男人與女人千古結合的原因上來了。”
    “雖然我是想表達那樣的意思。不過沒那麼深吧?”媛轉頭到戲劇的結尾上,“這樣結局其實也合乎實際。李郎不動怒並不因為他的心胸寬大,隻是他以為女子間怎可能真情,隻當這是兩個妾室為爭寵奪愛而策劃的一場謬作。麵對這樣的離奇卻刺激的挑逗,沒有哪個男人會拒絕,更何況即便她們有私情,這兩個女人仍舊屬於她。隻是真相太不優美了些。”
    “那媛你覺得,如果是真實的世界她們就那樣了嗎?”
    “誰知會怎樣,或許露水情歡,曲終人散。也或許真能像你說的那樣,謀殺了親夫,雙宿雙飛呢。”媛調笑道,“隻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到罷了。”
    “那當然!隻有愛的足夠的人才有這樣的勇氣。”
    “這與愛的足不足夠或是勇氣都無關。隻與底氣有關。”
    “你說趟若這兩個女子隻是平凡的,追求和睦家庭那種相夫教子的恬淡生活的,她們會選擇這樣嗎?”
    “那就是因為愛的不夠,所以不願打破自己本來的生活吧。”
    “不是不夠,而是是壓根不行。就算她們能夠克服先天的性別劣勢,鋪磚添瓦,舉起刺刀保衛家園,她們舍得永遠沒有自己孩子嗎?背負得起那麼多的流言蜚語嗎?還有她們的家人呢?會毫不反對她們嗎?隻有當兩個人的處境徹徹底底的沒有了這些後顧之憂,她們才能迎來純潔不參雜任何世俗和實際的愛情。畢竟,同性戀是徹徹底底的飽則思淫欲啊。”
    我哭鬧氣起來:“我不管!我隻知道如果我喜歡一個人,恰好她也喜歡我,我們就要在一起!我們又沒傷天害理,憑什麼管家人管外人的看法,讓他們見鬼去吧!”
    媛捏捏我的臉:“我相信,是你的話一定能做到!即便你不是公主,你沒有王牌。你,是我那麼離經叛道的妹妹。”
    我噙著眼淚,“那姐姐你敢嗎?”
    媛想了一會,最終既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淡淡一句,“那時才知道。”
    也好,這樣便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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