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有一天，我要你變得和她一樣。
    理智的弦繃斷之前，他看著婁倬寧的臉惡狠狠地說。握緊的拳並未在那之後揮過去。婁倬寧始終笑，鬆開手，留下一句別有深意的話離開。
    “在那之前要先委屈你了。”
    婁倬寧從他麵前直接飛到五樓的陽台上。而他則跪在女孩漸漸消失的靈魂碎片麵前，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本該屬於心裏的痛化成身體的顫抖，他垂著頭，不停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婁倬寧未回頭看他一眼，微眯的雙眼自踏上陽台的那一刻起便鎖定在半開的臥室門上。
    胡周仍舊低著頭吃飯，即便如此桌上的菜卻不見少，至於楊生……
    細微的變化還是未能逃出他的雙眼，無論是門，還是楊生的腳與剛才的位置都發生了變化。他笑著走近胡周，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右手按住伸出的筷子。
    短暫的沉默被一聲輕咳打破。楊生揉著腦袋緩緩坐直了身體。
    “我睡著了？”他先是看一眼婁倬寧，又轉頭像是找路彌的身影。
    “你剛才說的女孩是親眼所見？”婁倬寧並未回答他的問題，拍了拍胡周的肩，使了個眼色，對方忙站起來。婁倬寧坐在他的位置上，在其走後再一次重複方才的問題。
    “女孩？什麼女孩？”
    楊生與他裝傻，掏煙的動作如往常一樣，即便婁倬寧知道他在說謊也找不出丁點證據。他下意識地點頭，不知從哪掏出了打火機，打著湊了過去。
    “還是少抽點煙吧，對身體不好。”
    楊生不說話，卻笑著接受他的火。深吸一口氣，吐出的煙揮散於二人之間，短暫模糊了彼此的視線。
    不過幾秒鍾，婁倬寧卻還是看見了，男人側向一邊的臉露出有別於平時的微笑。他忍不住皺眉，將火機丟在桌上卻不再說話。直到路彌回來，二人的動作都未發生絲毫的變化。
    要麼放棄，要麼殺了他。順從或是忤逆，這是眼下唯一的路，然而真正想選的卻隻能體現出他的無能。路彌很清楚，此刻的自己根本不是婁倬寧的對手，即便他變成了鬼，卻還是輸他一截，幾年前就是如此，如今依舊，婁倬寧就像是老天派來專門與他作對的人一般，叫他無能為力卻又心有不甘。
    進門時，他想到了無數麵對的表情卻在推門的刹那化成最平常的一種。
    婁倬寧正對著他笑，而對方與楊生的距離不過一拳，那是足以置楊生死地的位置。
    生有可戀，死有不甘，就連做鬼都不能稱心如意，還真是可悲啊。
    路彌聽見婁倬寧用鬼語與他交談，然後朝著楊生那邊又靠了靠。
    棋子那種東西，一顆足以。
    路彌緊咬著牙，強忍著憤怒，努力做出平常的樣子，他笑著問吃完了麼，該休息了吧，眼睛卻無法與婁倬寧對視。
    然而，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非楊生莫屬，此刻他又怎能看不出端倪。
    “哦，對了，你剛才提到的女孩，我想起來了，她，不是人類吧。”
    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卻像重磅炸彈一樣在三人間炸開。火花噴濺，吞吐出的煙圈擴散漸漸消失。
    婁倬寧桌下的手一顫，臉上的笑容，強忍的自然看起來甚是可笑。
    路彌沒說話卻看向婁倬寧的雙眼，也不知是哪來的自信，他甚至想就此與他決一死戰也不是不可能。
    “說到那個女孩我突然想起件事，你的問題我回答了，那麼之前我的疑問是不是也得給解決一下子。”
    楊生丟了煙，緊跟著又點一顆。屋裏的空氣變得渾濁，如幾人此刻的關係叫人看不清，無從琢磨。
    “這樣有意思麼？”楊生從座位上起來，轉身看著婁倬寧，一隻手壓在桌子上，身體前傾幾乎湊到了對方麵前。“說啊，有意思麼。”
    “沒有！”
    前所未有的壓力，婁倬寧從來不知道楊生也會有這樣的表情，與他相似卻又不同。該怎麼說呢，總覺得對方比自己更豁得出去。
    他其實什麼都不怕，所以才會有這樣的魄力。那一瞬間婁倬寧突然覺得自己敗了。
    “原來，真正恐怖的人是你啊。”婁倬寧發出一聲冷笑，將袖中藏的刀子丟在桌子上。
    他小時候曾聽過一個道理，這世上隻有兩種人會贏，看似無欲無求實則目空一切野心勃勃之人，以及真正的無欲之人。前者會贏，得到世界卻輸了心，後者亦會贏，得到心卻輸了世界，但是無論那一方在他們各自的意義上都是贏得。
    他曾以為楊生不屬於任何一方，但是現在他清楚，自己錯了，這個人他的目標明確得不容動搖，也就是，為了贏他甚至不懼生死。
    “對於你，我是真的看走眼了。”
    路彌對於他們的對話多少糊塗，但是有一點他不得不認同婁倬寧。楊生的變化確確實實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或許，這就是本來的他也說不定。
    “想要繼續可以，但是主人是不是該換一換呢。”
    楊生理所當然地拿起刀比劃，朝著路彌勾了勾手指，指著麵前的沙發叫他坐下。
    “一起不是更輕鬆些麼，你有你的目的，我有我的野心，稍微合作一下應該不會吃虧吧。
    “是這樣簡單？”婁倬寧揮開他用來挑著自己下巴的刀。“你想要的該不會是讓我死吧？”
    聞言，楊生突然大笑起來。“叫你死？開什麼玩笑，你不是早就死了麼，我親愛的活死人殿下。”
    路彌驚訝地看向對方，像是在問他是怎麼知道一樣。
    婁倬寧對他的話拍手稱讚，連笑容都不屑隱藏。“還真是高手呢，路彌啊，沒想到你的身邊竟全是些豺狼。”
    這話是我該說的吧。先前的憤怒雖未消失，但不知何時竟讓他覺得哭笑不得。活了三十年，認識的幾個人，結交的幾個朋友，遇上的一個敵人竟都詭異的讓他無言以對。
    “真正奇怪的存在不該是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