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十四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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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夕擔憂地看著藍柯,從沒有見過這般失常窘迫的他,仿佛所有的自信和自尊都被生生擠碎、揉撚,她有些遲疑地猜測道:“你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難道是……早上我妹妹夏柚對你說了什麼嗎?”
    她想到了清早他們單獨離開的一幕,藍柯的一切變化應該都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突然,她心裏有些不安,更有些內疚,她覺得自己不該這麼問的,她怎麼能去懷疑和責怪自己的妹妹呢?
    聽見那個名字,藍柯麵色一暗,所有的苦笑和自嘲都淹沒於嘴角,他冷冷而奇怪地看著她,突然,一些惡意的念頭衝上他的腦海,使他失去了原本的冷靜和自製。就是那麼突然,又那麼突兀的,他對她說:“你知道王洋是誰殺的嗎?”
    夏夕一愣,忽覺一股冷風吹來,身子不禁哆嗦起來,她瞧了瞧窗戶,卻還是嚴實地關著的,連一絲縫隙都沒有:“王洋?不是王銘正……”她有些艱難地開口。
    說實話,當警察告訴她一切事情的始末的時候,她確實腦子有點混亂。她怎麼也不能相信那個在她麵前流淚訴說罪責的男人,竟然是歹徒布下的一顆棋子。想想那天她竟然還那麼安慰王銘正,還那麼相信他,她仿佛就能聽見四周詭異的嘲笑聲,嘲笑著她的無知和愚蠢。
    再後來,也有很多事情解釋不通。比如為什麼那一夥不下二十人的歹徒,在聽見警笛時不拚個魚死網破,而是那麼幹愣著,仿佛失去知覺一般等待著法律的裁決;比如王銘正為什麼瘋了一樣,一口咬定是自己殺了自己的叔叔;比如為什麼明明有疑點,法院還是那麼倉促地立下判決;再比如妹妹說她和卜兒趕到的時候,警察已經來了,封鎖了現場,她沒有進得去酒店,但是為什麼她在酒店長廊上看見了有她腳底花紋的鞋印——那是她親手做的一雙帆布鞋,作為十三歲的生日禮物。
    她的呼吸急促起來,一些莫名的念頭擠進了她的思緒,她不由得拚命克製住自己。
    看見這樣不適的夏夕,藍柯卻仿佛忽然清醒了一樣,內心湧上了深深的自責。
    她是無辜的,自己怎麼能傷害這樣單純善良的她呢?
    他垂下眸子,輕輕地說:“對不起。”
    夏夕一頓,微愣地瞧著他,心裏卻一下子平靜下來,那些繁雜、惱人的念頭忽的消散的無影無蹤。
    藍柯抬起頭,眸子裏滿是深深地內疚,他望著她:“對不起……我的心裏有點亂……”
    “沒關係,我明白的。”她輕輕地說。
    他忍不住去看她的眼睛,她的眸子似氤氳著霧氣的柔水,有一種甜美的令人憐惜的感覺。那純潔的眼神顯得那般獨特,往深裏看去,還有掩藏不住的無助和害怕,還有一點點的倔強,使得他愈發心動。
    “我……”他一開口,卻發現聲音已經越發嘶啞,難聽極了。於是,他不說話了,隻是那麼靜靜看著她,有一種地老天荒的感覺。
    看到了藍柯直直的目光,夏夕反而突然覺得不自在起來,臉也微微的紅了,她掩飾地輕咳一聲:“那個……你……”別盯著我看了。她想這麼說,但是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她說不出口。
    似乎明白了她的尷尬,藍柯不露痕跡地轉移了目光,輕笑著,一掃之前的陰霾:“嗬嗬……抱歉。”燈光灑在他年輕的麵孔上,幾乎融成了一體,閃耀著灼灼的光芒。
    夏夕有點呆呆地看著他,不禁喜悅起來——這才是她認識的藍柯呀,俊朗、自信,霸氣而不失溫柔,有著令人臣服和追隨的領導氣息。
    他說:“嗬——我掉進了她的迷霧林,其實根本沒有什麼對錯,也沒有什麼值得或者不值得。”他站起身,告訴她:“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說完,匆忙地出了門。
    夏夕反複思索著他的那句話,卻怎麼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
    倏地,她釋然一笑,隻要他好好的,原因是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剛一這麼想完,臉就騰地紅了。
    她在想什麼呀……真是的……她在心裏責怪自己,還有隨之而來的對自己的深深的不解。
    藍柯很快就找到了他想找的那個人,幾乎是在人群中一眼看見的。她上身穿著素雅的淡藍毛衣,下身著米黃色的帆布長裙,脖子裏輕輕環繞著白色的手織圍巾,秀長的頭發被一根緞帶鬆鬆束在了腦後,顯得清雅、挺拔和美麗。不過他看中的可不是這張惑人的臉,而是她這個人——當然也不是男人對女人的看中,而是對手遇見對手的碰撞和摩擦而生的刺眼火花。
    找到了目標,他反而不倉促了,放慢了腳步,緩緩踱到她的麵前。
    夏柚也看見了他,有些吃驚,但又覺得這在意料之中,她輕笑:“怎麼,有事?”
    他灼灼地看著她,眼神裏仿佛燃燒著兩簇懾人的火焰,他逼近她,道:“為信念而戰有什麼不對!哼,我之前真是太可笑了,竟然掉進了你給我設下的迷宮。”
    她微微愣神,有些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清醒地這麼快,有點令她手足無措,但她還是壓抑著心頭的不解,淡淡地諷刺他:“你又在給你的懦弱找借口了嗎?”
    她本以為這會令他動搖,但是她想錯了,他沒有,目光還是那般的堅定、不容置疑,他凝視了她一會兒,忽道:“這不是懦弱。懦弱的人會因死亡而消沉懈怠,可是我沒有。我隻是將它化作了仇恨的信念,並為此尋找到了自己的夢想。那不是我牽強附會尋找到的理由,那才是真實的自我。因為我有想弄清和守護的東西,我需要這股信念來提醒和支撐我。”
    他倏地笑了,笑的有些奇怪,也有些嘲諷:“可是,你沒有。所以,真正懦弱的是你!”
    她的臉色瞬間蒼白,隻覺得胸口被人硬生生地撕開,疼痛感令她窒息。
    藍柯卻沒有因此而停下,他越逼越近,聲音也如同刺骨的寒風刺進她的耳、心髒和腦海:“你有什麼?你想守護什麼?你有什麼執著的東西?沒有,你什麼都沒有。”
    他的目光居然帶上了憐憫:“雖然認識你的時間很短,但是我已經看透了你。你隻是個膽小鬼,不敢對束縛你的東西說不,更沒有膽量獨自麵對危境。你認為你姐姐軟弱,是,曾經我也這麼認為,以至於掉進了你設下的陷阱。但是現在我清楚地明白,你姐姐的軟弱隻是性格上的,表麵上的,但是她有想擁有和守護的東西,有執著追求著的理想,比起她,你才是懦弱進了骨子裏!”
    夏柚蒼白著臉聽他說完,眼神淒涼得可怕,她近乎絕望地笑著:“對,你說的沒錯。可是,你又知道些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隻會大放厥詞,大言不慚!”
    好機會!他直直地看向她,企圖問清一切:“那你說啊!有什麼不能說的,都說出來啊!”
    夏柚卻忽然平靜下來——她總是這樣,一到緊要關頭,她反而鎮定地出奇,定了定心情,淡淡地說:“沒什麼。你來就是和我說這些嗎?說完了吧,你該走了。”
    藍柯知道自己再一次失去了機會,有些煩躁,但是又冷靜下來,他轉過身,背對她,聲音微乎其微:“雖然我不是很欣賞你,不過……還是謝謝你。”謝謝你道出了多年來我心中不敢直視的困惑,謝謝你給了我直麵自己的機會。更謝謝你……讓我徹底蘇醒!
    他走了,隻留下一道決絕堅定的背影,和那一句飽含了太多成分的謝語。
    夏柚知道,她已經看見了她想看見的,沉睡的雄獅之蘇醒,奪命的銀彈之出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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