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這是上次事故的調查報告。”薑品言在桌子上放下一疊文件，站在一旁。
    葉泉伸手拿過來仔細翻看，一頁一頁的翻過去，靜默無聲。
    薑品言低著頭，心裏麵覺得總裁今天這不動聲色的樣子比平時還可怕幾分。
    “啪！”
    薑品言心裏一驚，但還是強自鎮定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好得很！”男人冷著臉把東西摔在桌子上，怒氣衝天，“真是騎到我葉氏頭上來了！通知下去，今天下午一點召開董事會，一個人都不許缺席，不管什麼理由，否則就卷著鋪蓋回家吃自己！”
    “好的，我馬上通知。”薑品言渾身一震，立正站好，忙不迭的回答。
    “出去！”男人頭也不抬的趕人。
    薑品言立即離開風暴中心，在關上辦公室大門的一瞬間像是渾身被抽幹了力氣一般，這助理的活真的不是人幹的啊！
    “誒？薑助理，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怎麼啦？”秦至左手拿著拖把，右手拎著水桶，看薑品言搖搖晃晃的往這邊走過來，心想這大白天的，可是他怎麼跟大半夜見了鬼似的，臉白成這個樣子啊。
    “啊，小秦啊，我沒事。”抹了一把臉，薑品言振作起來，衝秦至微笑說道。
    秦至看了看走廊盡頭，心裏麵明白了幾分，雖然沒見過葉氏總裁發火，可是他有幸聽過一次，看來今天這火氣不小啊，“薑助理，每個人在發怒時說出來的話都帶有巨大的傷害性，但這往往並不是發怒者故意的，所以你就當聽到有人放了一通響屁，散了就算了吧！”
    薑品言頓時哭笑不得，這形容，雖然俗了點倒還形象貼切，但是這些話如果被總裁聽到，後果不堪設想啊，“小秦，你還是好好工作吧，少說話多做事啊！”
    秦至看著薑品言匆匆離去的背影，感歎，這公司老總得是多壓迫員工啊，瞧把這薑助理嚇得。又轉念一想，那總裁有這麼大的威力，把薑助理這樣看上去穩重嚴謹的人都嚇成那樣，不會長的跟森林裏的野人一般吧！
    天馬行空的幻想了一番，秦至聳聳肩，把拖把塞進水桶裏弄濕，勤勤懇懇的拖起地來。
    好不容易都忙活完，已經十點多了，秦至就覺得餓肚子，跟平常一樣，拿著午餐上了天台。
    這幾天每天晚上都熬夜編手工墊子，眼睛酸疼得厲害，而且白天看東西什麼的也總是模糊，秦至稍微有那麼點擔心，但還是沒太在意，他那麼年輕，雖然苦了點累了點，身體還是吃得消的。
    因為在三十二層是兩天一倒班，他不在那裏打掃的時候被安排到了二十六層，那裏是企劃部，人很多，有兩個衛生間，兩個茶水間，一個很大的會議室，還有大家平時工作的地方，這些都在他的工作範圍內。
    雜七雜八的事情很多，有的時候他連茶水間換水的工作都做了，倒不是有多勤快，隻是覺得在簽收送水工送水文件的時候有一種他就是這家公司的正式員工的感覺，好像他也是坐在明亮的辦公室裏，每天都穿得光鮮幹淨，跟那些成功人士打交道。雖然僅僅是那麼幾秒鍾，但是他仍然覺得很幸福。這就是他這個平凡小人物的快樂和心滿意足的地方，僅僅是這點滿足感，就足夠讓他樂上好幾天了。
    大口大口的吃著米飯配鹹菜，秦至忍不住微笑。
    “天台風很大，小心吃完了肚子不舒服。”一道清冷的男聲從後麵傳來，秦至嚇得差一點噎著。
    “唔，樹女啊。”嘴裏麵還有飯，有些吐字不清。
    男人並沒有覺得奇怪，隻是等著他把東西咽下去。
    “呼，是你啊！”順了順呼吸，秦至拍拍胸口，“走路沒聲音的啊，嚇死我了。”
    “天快變涼了，這裏的風會很大。”男人自顧自的說著，走到他身邊站定。
    “哦，我知道。”秦至微笑，沒想到這男人還有這麼貼心的一麵，“這不還沒冷呢麼。”
    “你很喜歡吃鹹菜？”男人瞥了他的飯盒一眼，問道。
    “誰會喜歡吃鹹菜啊！不過我還真是少不了鹹菜就是了。”秦至翻了個白眼，“要不是知道你沒惡意還以為你在嘲笑我呢！”兩手捧著飯盒，秦至往後靠在欄杆上，“現在物價太貴了啊，倒不是買不起菜什麼的，就是覺得很麻煩，還得回家做，我不太會做菜的，但是我很會醃鹹菜，什麼蘿卜大蒜小蔥啦，什麼香菜芥菜芹菜啦，挑菜在批發的時候買回來很便宜，再用一些配料醃製好就可以當菜吃了啊，方便實用，多好！”
    “是嗎？”男人的目光注視遠方，聲音出奇的平靜，“我有一個朋友，他很喜歡吃鹹菜，每頓都少不了。”
    “你看，大家都是同路中人啊！”秦至咧嘴，露出整齊的小白牙。
    男人沒看他，也沒答話。
    秦至自覺無趣，繼續吃飯，“喂，你吃飯了麼？”
    “沒有，我不餓。”男人的頭發被風吹的亂飛，聲音也被風帶的有些走音了。
    “啊？怎麼不吃飯啊，你每天都那麼辛苦的工作不吃飯怎麼受得了！”秦至轉了個方向，不禁暗罵男人這個掃把星，剛剛還好好的，他一來了提到那什麼大風就起風了吧！
    葉泉看著這男人，穿著清潔工寬大的衣服，顯得更加瘦，可是那眼睛裏卻充滿了光彩，好像有著無窮的力量。記憶裏的那人也是這般，無論怎麼樣都會神采奕奕的，從來都沒有說過放棄的他，居然會……
    “你看傻了？”秦至疑惑的問到，這男人盯著他看了那麼久，不會又在打什麼主意吧，一想到這，那天被他侵犯的影像就清晰起來，他抱著飯盒警戒的往後邁了一小步，“喂！你看清楚，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
    葉泉皺了皺眉，別開了眼，“我說過，我不會再把你當成他。”
    秦至聽他這麼說稍微放了點心，不再往後移動，就站在原地吃起飯來。
    “你說的那個他是個男人麼？”咽了一口米飯，秦至抬頭看著他挑明了問道。
    “怎麼，你覺得惡心？”葉泉有點訝異他會這麼直白的問他，猜不出他問這個問題的意圖。
    “我為什麼要覺得惡心！”秦至想翻白眼了，這男人有點傻吧，“你自己都不覺得惡心了，我一個外人憑什麼覺得惡心！真是奇怪，這世道什麼樣的事情沒有，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就像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真是不明白那些人都是什麼心態。”
    “看你來你跟別人不一樣。”葉泉好整以暇的看著他，心裏不知為什麼就放鬆了下來。
    “不是不一樣，而是我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管別人好不好，我養活自己都很困難了，還有空管人家是跟男人還是跟女人在一起，不是有病麼！”秦至毫不客氣的瞪了他一眼，繼續吃飯。
    “真不知道你是聰明還是傻。”葉泉搖搖頭，這人精明的時候很精明，傻的時候很傻，恐怕上一秒剛戳穿了騙子的伎倆，下一秒就被人家賣掉了，然後還樂顛顛的幫人家數錢。
    秦至當然不知道就那麼幾秒鍾的時間，葉泉已經把他跟白癡畫上了等號，他隻是努力的吃飯，然後在空閑的時候回話，“聰明如何傻又如何，大家都是出來混口飯吃，我要求不高，養得起自己就行，犯不著算計這個算計那個的，把自己搞得那麼累不說，最後還有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的！”
    “你家裏就你自己一個人麼？”
    “對啊，我媽在我初中畢業的時候就死了，我從來都沒見過我爸，所以也就沒有什麼親人。”秦至聳肩，無所謂道，“也不是沒親人，我還有個舅舅和小姨，但是都不在這裏，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們了，我媽生病的時候他們來過幾次，葬禮的時候來過一次，也說讓我跟他們一起，但是我不想，自己有個家總比在一個一點都沒有自己熟悉的家的感覺的地方好得多吧！”
    葉泉一時間語塞，心中泛起苦來，還記那人當時也是這麼說的，“我才不呆在這，我爸媽都沒了，這裏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我要建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家！”
    “你呢？你跟那個男人沒有在一起麼，不然你怎麼可能認錯人！”秦至吃完了飯，蓋上飯盒蓋子，專心跟他說話。
    “我們沒有在一起。”葉泉轉了轉身，看著地麵上的車來車往，淡淡的說道。
    “啊，他不喜歡你？”秦至忍不住追問，特也知道這樣打探人家的隱私不好，可是隻多問一句沒事的吧！
    “他不在了，死了。”葉泉依舊看著下麵，隻是說出口的話比剛才更加生硬一些，沒了感情。
    “對不起，我沒想到是這樣。”秦至後悔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怎麼就那麼多話！
    “沒事。過去很久了。”男人的聲音低沉，可是秦至還是聽出了傷痛，是因為思念才會把自己錯認成愛人的吧。“我跟他很像麼？”
    聽到這句話，葉泉轉過來盯著秦至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不像，完全是兩個樣子。隻有背影上有那麼一點相似。”
    難怪，那晚樓道裏昏昏暗暗地，他看到自己的背影會以為是自己的愛人一點都不為過，可是畢竟那人不在了啊，真是癡情的人，在這一刻秦至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形象高大起來，這個社會為愛癡狂的人不多了，難得讓他碰到一個，“他要是知道你到現在對他還念念不忘，肯定也很高興，也很心疼。”
    “為什麼？”
    “他離開了那麼久你還對他癡心不悔，當然要高興了啊，但是要是他知道你會垂頭喪氣傷心不已，甚至都不吃午飯而跑到天台上來吹風，肯定會很心疼。”秦至一副你是白癡啊的樣子看著他，“所以想他念他愛他都可以，但是不要折磨自己，因為不但一點用處都沒有，反而會讓他在天堂都不得安生。”
    “你信基督教？”
    “不信，可是我媽走了以後我寧願相信這世界有上帝有天堂，這樣我每天都會很快樂很幸福，因為我媽在那裏看著我。”秦至也轉過去趴在欄杆上，看著下麵的米粒大小的車子，“活著就要找一些樂子，不然不得憋屈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