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亂  月圓之夜2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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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連禦保的紫衣都沒換,就帶著二十個護院齊齊地朝大門口走去。
    剛踏出門,就看見被大紅的燈盞映著的,竟是幾層的黑甲劍客,一應帶著紗帽,不辨容貌。我冷笑一聲,自然認得這是誰的人。
    不過,我的經驗告訴自己,哪怕心裏有數也最好不要全部表現出來。
    “來人是誰?”我走出幾步,指著站在最前麵的一個黑甲男人說道。
    那黑甲男人應聲回答:“林禦保無需多問,還請跟咱們走一趟。”
    “好大的膽子!既知道我是當今禦保,可知私闖官邸的罪名輕重!”我擰眉怒喝,盡量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竟敢還要本禦保跟你們走?!”
    那黑甲男人很自若地說道:“卑職奉命行事,隻要禦保點頭,便立刻將人撤幹淨,府中人事俱不打擾。”
    “俱不打擾,晚了!”我一副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
    “林禦保,稍安勿躁,隻要您見了我家主公,便全明白了。”
    “哼!天子腳下,本禦保隻奉皇命,你們還是將家門報上來吧。”
    黑甲男人倒不猶豫,道:“林禦保是聰明人,怎麼還明知故問,先時,禦保大人在王爺府時,也是見過卑職們的。”
    他口含諷刺,就算臉上蒙著黑紗,我也猜得出他臉上得意洋洋的表情。
    嚴王的影衛竟然這麼明目張膽的行事,簡直太糟糕了!
    兩軍正在宣州南陲交戰,主帥卻個個潛回了殷都,霍驍和楚瑜對什麼事情都諱莫如深,嚴王此番,難道是……
    “林禦保考慮的如何,卑職可不想動粗。”黑甲男人開始威脅我。
    我又是冷笑,“我對你們主公,可有大用,你若敢動粗,有幾條狗命可以償。”
    那黑甲男人沉默了一陣,笑道:“林禦保說得極是,如此,也別為難卑職了。”
    “你們主公要見我,便讓他自己來!”我不冷不淡地說道。
    話音剛落,漆黑的天際忽然升起了幾道流煙,“咻”地衝上了夜空,在宮門的地方劃出高高的一道白光。
    黑甲影衛全部看向那裏,不一會兒,為首的黑甲男人便大笑出聲:“林禦保,我家主公此刻已經殺進宮中,隻怕不能遂您的心意了。”
    什麼?!殺進宮裏?!嚴王隻身在殷都,哪來的兵?!雖說早就聽聞嚴王的影衛銳不可當,可一共也隻有五千,既是要用影衛逼宮,精打細算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大方地在我家門口聚了這麼多影衛。難不成……
    我胸中一震,大喊:“亂臣賊子!”
    黑甲男人耐心有限,一個屈身,抱拳道:“林禦保,得罪了!”話音剛落,就欲伸手過來抓人。
    我身邊的護院還算忠心,見家主受脅,便立刻齊齊地朝黑甲男人衝了上去。
    隻可惜,那黑甲男人從容不迫地掀飛了最先衝出去的兩個之後,拿劍的手幾乎未動,就徒手捏碎了另外撲上來兩個的脖頸。
    而他身後的重重影衛整齊地平靜地看著,沒有一絲要出手的意思。
    門口頓時慘叫一片,在夜裏顯得空廖而不安。
    看著接二連三倒下的護院,看著單手操練有如遊戲的黑甲男人,我不堪地皺起眉頭。人與人之間的懸殊,我第一次體會得這麼深刻。
    “住手!”我用力喊道。
    地上三三兩兩或死或暈的全部是自己的人,剩下的四五個拿著刀劍勉力站住,已然沒什麼戰鬥力了。
    “都回去!”我一字一句地對著那幾個人說。
    那幾個護院臉上露出羞愧不甘的表情,咯血的咽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我步步上前,沉聲道:“我跟你們走。”
    黑甲男人似乎非常滿意我的回答,一擺手,不遠處咯噔咯噔地跑來了一輛馬車,他道:“林禦保一早如此,卑職方才也不必……”
    “住嘴!”我狠狠地衝他一瞪眼。“留著力氣等死吧。”
    我話音剛落,就聽得“啪!”的一聲,一隻錐箭從半空中破空飛來,精準無誤地穿破了那黑甲男人的咽喉。
    鮮熱的血液一下子噴到了我的衣襟上,一連半邊下巴都被濺得粘稠濕熱。
    我當下也被驚住了,剛才的話,純屬氣急,有口無心,怎麼會這麼快就應驗了。
    那黑甲男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毫無氣息,沒有了半點前科的耀武揚威。
    前麵幾排的影衛飛快地反應過來,接二連三地抽出利劍,朝錐箭刺來的方向望去,剛剛一抬頭,就發現破天的迷煙猶如霧靄一樣灑了過來!
    與此同時,十幾個蒙麵男人從屋簷上攜刀飛撲而下。
    影衛的紗帽隻為掩麵,不像那些突然起來的蒙麵刺客那樣能夠抵擋煙霧,一時間已有些許人等站不腳了。
    場麵峰回路轉,不到片刻,林府門前便瘋起了一場廝殺。
    我捂住自己的口鼻,指著幾個僥幸活下來的護院,用力往府中指著,要他們趕快進去!
    幾個帶傷的護院踉踉蹌蹌地相互扶著往裏走,我也抓起一個要往家裏帶。
    就在這時,一個蒙麵男人飛快地衝到了我麵前。
    我看著他手裏明晃晃的刀劍,心中瞬間漏了半拍,耳邊是兵刃相接的聲音。我皺起眉,不明白自己怎麼落到現在這種前有狼後有虎的狀況。
    忽然那男人將麵罩拉下,朗聲道:“林禦保,是我。”
    “肖聽雷!”我大驚失色。
    肖聽雷見我認出了他,複又將麵罩拉上,皺眉悶聲道:“林禦保快隨卑職離開,咱們的人雖是以一敵十的好手,可他們人數眾多,咱們隻能死撐半個時辰,就要退的。”
    我心裏七上八下的好多問題,可還是全部扔開。
    “我家中老小,不能不顧!”
    “林禦保放心,方才禦保帶人出門之時,咱們的人便已將老夫人請上馬車往城外送了,賊人無暇追擊。至於府上,影衛拿您不成,不會久留,隻要一退,便立時讓霍家的武人護上。”
    我還想再問,無奈耳邊廝殺更甚,迷煙濃重,隻覺得肖聽雷的話也沒什麼大礙,便點頭答應。
    肖聽雷幫我將那幾個受傷的護院帶進了府中,將大門封上。
    家裏的小廝奴仆一並都聚在前堂,不敢出來,見我進來都圍了上來,又見我身上帶血,便立刻慌作一團!
    我沒空顧忌太多,隻說自己沒事。然後讓所有人都集中到中堂去,不要留在前堂或是後院。家中上下在這一刻倒是手腳異常麻利,轉移的轉移,通知的通知。
    我逼自己盡量忽略門口或是院牆外的廝殺聲,以便於在家人中充當可以學習的正確表率,可是這種生死大事之下,我想,就算我無論怎麼偽裝,想必臉上的表情都不那麼自然。
    隻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各色人等便都朝中堂的花園湧了過來,大都驚慌失色的狼狽模樣,膽子小的女孩子幾乎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聽到刀劍響動就抱作一團地尖叫,一些麵色慘白的小廝嘴裏不是念著“殺人了”就是念著“抄家了”,總之,一切都在失控。
    我在人群中仔細地掃過一遍之後,整個人都一顫。
    下一刻,我抓住肖聽雷的肩膀,焦急地問:“福伯呢?!孩子呢?!”
    肖聽雷不解,問我:“什麼?”
    我登時一慌,焦灼地問道:“你們見到老夫人的時候,沒看見我家的管事麼?!他手裏抱著一個孩子!”
    肖聽雷一頓,眉目間似是思索,然後肯定地搖頭。
    我一跺腳,立刻就要往後院跑去,肖聽雷一把拉住我,阻止道:“林禦保,後院此刻隻怕已經被影衛圍住了,不能去,方才送走了老夫人,咱們的人便都撤出去了!您這樣出去是自投羅網!”
    我腦袋一嗡,咬牙道:“不行,我得去!”
    “林禦保,且先別管這些了,卑職先將您送出去,再派人去找管事和孩子。”
    “哎呀!”我一個勁兒地要往後院跑,心急如焚地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肖聽雷一把攔住我,口氣很緊,“林禦保,來不及了,卑職奉了霍左將軍的命令,絕不能讓您掉一根頭發……”說完,肖聽雷雙臂一展,道:“得罪了。”
    我整個人都失去平衡地被扛了起來。
    “肖聽雷!”我頭朝下,卻中氣十足地吼道,憤恨的口吻已將不滿和不願表達得淋漓盡致。
    可這位武林高手是一個忠心耿耿的男人,心裏隻有一個如天的霍左將軍,哪裏會理會我的申訴高呼,借著穩紮精湛的輕功和腳力,他迅速地借著家中一條鮮少人知曉的小道別門,飛奔出了林府。
    我在他肩上又氣又怨,恨不得在這個肖聽雷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當肖聽雷將我丟上一輛小巧馬車,車廂隻能容下一人,還得蜷著。
    我隻能坐著直起腰,剛想破口說些什麼,不想馬車用力地一衝,人往後一仰,重重地摔在不算柔軟的塌座間,可見那肖聽雷已經火速地在駕座上揚鞭斥馬,飛速行車了!
    “肖聽雷,你……要帶我去哪裏?”我拉開車簾,滿麵撲來的疾風。
    “出城。”肖聽雷言簡意賅,專心駕車。
    “霍驍呢?霍驍在哪裏?”我又問,心事重重。
    “將軍在宮中,我送您到了城外的別莊和林老夫人會和後,便回城中帶人進宮助將軍殺敵!”
    “殺敵!是嚴王!”我忍不住拔高聲調。
    “……,林禦保待到了別莊,伺候服侍的人都是現成,您隻管吩咐。”肖聽雷果然不願意和我這麼個“外人”多說,故意不回應,岔開了話題。
    我平時,其實對肖聽雷這個人還是十分欣賞的,可是今天晚上卻對他爆發了前所未有的不滿。現在該怎麼辦?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眼看著吐蕃康佳親王來接人的時間越來越近,結果在我這兒竟然把人給弄丟了,如果隻是暫時地失去聯係也還好,說不定福伯自己拿主意去了安全的地方,可要是……可要是被影衛……
    我抓著自己的頭發,簡直不敢在想下去。
    馬車輕便小巧,肖聽雷駕車穩當迅速,很快,馬車便直直地衝向了城門口。
    我撩起門簾一看,偌大的城門口,果然一個守衛都不見了,哪裏還有平日的森嚴警備。
    肖聽雷原本想一鼓作氣地飛馳出城的,可不想此時,一匹棗紅色的駿馬嘶叫著帶人當麵飛奔了過來。
    馬車驅馳如電,駿馬來勢洶洶,兩方誰都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狀況,一時間都控製不及,眼看就要衝撞在一起。
    好在肖聽雷生得好臂力,硬生生抓著韁繩就馬首狠狠地一拉,車廂輕巧,方向驚變,險些倒向地麵。而那邊的縱馬之人也算處變不驚,禦馬一躍,錯開了我們的馬車。
    我們的馬車遇上這樣的意外,頃刻間便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
    而那邊的一人一馬也是受了不小的驚嚇,棗紅馬心有餘悸地在地上直跺蹄子,馬上的人一邊安撫一邊調馬。
    肖聽雷此刻也不去理論,飛快地跳下車駕,要去整弄被自己拉扯偏歪的馬套,他匆匆地對我說了一句:“林禦保且等等。”
    我含糊地應了他一聲,同樣也從那車廂中跳了出來,目光卻忍不住望向那騎馬的人。
    “籲!籲!”那人的聲音嬌俏,此刻還在調馬。
    我心生疑惑,正想再走近些看看時,城門外忽然跑來一幫人,衣著都相差不大,有男有女,可口中都別無二致地喊著:“六小姐!六小姐!您不能回去啊!”
    我這樣一聽,再去看馬上之人時,當下就確定自己方才的猜測不錯,那人果然是那日在城門外遇見的袁家六小姐,袁嬰。
    袁嬰也聽見呼聲,立刻便要駕馬離開。
    我看了一眼尚在修整馬車的肖聽雷,快步地朝她跑了過去,口中也高叫了一聲:“六小姐!”
    袁嬰臉上本是不耐,聽見我這裏也傳來呼聲,愣是一驚,再仔細一看時,更是一詫。
    我停在她麵前,笑道:“六小姐,木簡未帶,不知您仍能幫忙。”
    袁嬰看一眼就要跑到這裏的一夥人,又看看我,再看看因為我跑遠而放下手中工作也要跑來的肖聽雷,靚麗的大眼睛裏清光一閃,她嬌笑:“原來如此,咱們同病相憐,自然是幫的!”
    我聽了這話,真心誠意地衝袁嬰一笑,向她伸過手去。
    下一刻,這位爽快的小姐,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借力蹬著馬鐙,一下就跨上了馬背,騎在了她的後麵。
    “駕!”
    清朗的喝聲一起,棗紅馬飛馳而去,步步生風,旋即將身後的人們甩在了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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