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單元門後，我回頭看了一眼。
    老樓的牆皮開始大塊大塊的掉落，然後露出表皮之下的麵目。
    粗糙。
    像長了瘡一樣。感覺很難看，很糟糕。
    危樓。
    已經過了很多年了吧。這棟老樓已經過了很多年了吧。
    僅剩的牆皮上。水漬，青苔，爬山虎。
    與石灰這種死氣沉沉的物品格格不入。
    與石灰的古老顏色又有著莫名的和諧。
    樓裏還剩下幾戶人家呢？
    一戶。僅剩下我一戶。
    牆體側麵的大大的“拆”字，紅色的漆早已開始掉落，字體已經模糊不清了。
    不知是哪個不負責任的施工隊留下了這麼一個爛攤子。
    幸虧如此。否則，我該住哪呢？
    搖搖欲墜。好像隨時都會倒塌。
    為什麼還要住在這裏呢？
    無家可歸。
    僅此而已麼？
    不。
    那是什麼原因呢？
    不知道。一種直覺。好像我與這裏有著某種聯係。某種微妙而特殊的聯係。
    我對這裏感到很陌生。
    住了這麼久，不應該感到陌生的。
    應該是熟悉。而且應該是非常熟悉。
    但是不是。
    陌生。熟悉。
    是陌生還是熟悉。
    陽光從樹枝葉間的縫隙中透過來。我看見灰塵在起舞。編織成一張網。
    網。
    網把我罩住。把我和老樓一起罩住。
    這是一個局。
    我和老樓都是局中的棋子。
    我在老樓裏住了多久？
    五年。
    五年前的事，不記得了。
    失憶。
    我甚至連失憶的原因都忘記了。
    我的過去，不清楚。我不知道還有誰清楚。
    我隻記得我叫路安。
    很奇怪的是，當數字、符號與文字組成題目時，我會流利地寫出答案。
    約定俗成般。條件反射般。
    我試著從一切東西中找尋關於過去的記憶。
    生活用品，曾經的書……仿佛被人精心布置過，所有東西上隻有四個字母。
    LUAN。
    路安。
    或者，亂。
    小亂。夢境中的名字，小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