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就是淪波舟？”方蘭生瞠目結舌。
    他從未見過這樣古怪的大船，造型奇特不說，整艘船都被木板包裹的嚴嚴實實，說是船，倒更像是一條魚。
    向天笑與延枚兩兄弟自得不已。向天笑粗聲粗氣的道，“奶奶的，這船可是耗費了我們兄弟兩四五年的精力做出來的，海麵水底都能開，不管你要去哪兒，保管能到！”
    “來來來，上船上船！”
    淪波舟行駛平穩，然速度極快，不過眨眼功夫回頭看青龍鎮，就隻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輪廓。
    夔牛化身的少年延枚，笑嘻嘻的道，“仙山在哪裏我們是不知道，等去了深海就要你們自己開了。現在這掌舵就交給我們，你們去甲板上看看風景好了。”
    淪波舟的甲板亦是被打了油的木板封閉起來，在水下也不必擔心水流湧入。四下開了窗口，用時興的無色的大片琉璃瓦鑲嵌做成窗戶的模樣。
    這般，隨著淪波舟往海中越去越深，海底幽藍也逐漸彌散了整個甲板艙。
    “好美……”襄玲喜歡的緊，趴著窗戶，兩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外麵。
    海麵上的明光灑下來，碎成一波一波一片一片的光紋，當海流湧動，便層層的蕩動，十分美麗。
    “料不到竟能見到海底這樣瑰麗的景色。”紅玉讚歎。她一襲烈焰般紅袍，為海水深藍塗抹上靜謐的顏色。
    百裏屠蘇不禁相問，“如紅玉這樣隨性的人，要去往何處？”
    “嗬，哪有什麼去處。若應了禪意，自來處來，往去處去，虛空中無處是起始與歸途，或者越久，周遭人與物皆化塵土，人海茫茫，說穿亦是孑然一身。”
    說到這裏，紅玉問，“百裏公子真相信起死回生一說？”
    “不過一試。”
    不過一試麼？
    便值得這般不顧危險，不計代價，到頭來也隻是一個未知的結果。若她也能這樣一試，不曉得又該是怎樣。
    “人的感情真好……熾烈，執著烈……即便許多時候在那些成仙得道者眼中，全無道理，愚不可及，那又如何？太上忘情亦並非無情啊……”
    她忽然想起撒網者，不禁心神恍惚。
    那人，才是真正的太上忘情……
    似她這般，千百年了也還是參不透，求不得。嗬。
    “嘔……”
    風晴雪拍著尹千觴的背部，“尹大哥，你好點了沒？”
    尹千觴有氣無力，“想我一世英名，居然栽在了暈船上麵……嘔……”
    風晴雪笑了笑，“向老板說了，也就開始有些不適應，過後就好了。”
    “還是妹子你對大哥好……嘔……”
    方蘭生從旁經過，嫌棄的繞道而行，“也就晴雪你受的了，照顧這個大酒鬼。”
    尹千觴指著他，“晴雪妹子心地善良，自然對我好。”
    方蘭生翻白眼，“是是是。”
    若不是仗著你跟別人大哥長得那麼相似，誰會對你好啊？
    等尹千觴終於舒坦了些，躺著問風晴雪，“妹子，你說實話。你對我這麼好，真是因為我跟你大哥長得像？”
    “一開始的確是，”風晴雪是有話直說的人，“不過後來就不是了。大家一起經過了那麼多事，就算你不是我大哥，我也會對你呀。”
    尹千觴還要說什麼，臉上“啪”的被貼上一個冰涼涼的東西，方蘭生沒好氣的道，“給你。多少能感覺好點。”
    風晴雪笑道，“你看，蘭生也對你好。”
    尹千觴“嘿嘿”兩聲，“喲，這可難得啊小少爺。”
    方蘭生不自在的辯駁，“我這是看你不舒服，所以大發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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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淪波舟在深海裏，仿佛遊魚一般自在前行。
    它劃動的波紋蕩開去，激得附近的生物紛紛搖頭晃腦躲避。
    襄玲蹲在角落，無聊的玩著發辮，“還有多久才到啊……”
    自到了淪波舟上，已經過了數日。襄玲卻覺得好像過了半個月那麼長，看來看去都是深海，毫無差別。
    尹千觴從暈船裏緩過氣來，酒癮當即又犯，每天摟著酒喝得不亦樂乎，“嘿嘿，不管走多久，有酒喝我可就滿足啦。”
    正說著，整艘淪波舟忽然一個震顫，抖得襄玲腳步不穩，險些摔倒。
    方蘭生麵露慌張，大叫起來，“怎麼回事？震得越來越厲害了！要翻船？不對啊，淪波舟也能翻？”
    當初向天笑兩兄弟可是把淪波舟誇得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安全！
    “不是把？！”尹千觴叫苦，“本大爺苦苦掙紮幾天，暈船才剛好！難道又要出啥事？！”
    “哥！糟了、糟了！怎麼辦？！”
    百裏屠蘇匆匆趕來，“發生何事？”
    延枚急急道，“海裏有股力量！像漩渦一樣，要把淪波舟吸進去了！！”
    眾人大驚。
    向天笑怒喝，“奶奶的！根本穩不住啊！！”
    話剛說完，那股引力越來越強，淪波舟的舵盤飛速旋轉，向天笑根本握不住，當即脫了手！
    猛烈的震顫傳遍淪波舟每一處，震得人根本站不穩，統統跌倒在地。
    “轟——！！”
    淪波舟轟然鳴響，眾人隻能眼看著天地旋轉，頭暈目眩的隨著淪波舟一道，被海裏奇異的螺旋力量拖曳而去。
    不是吧——！
    少爺我還沒在江湖上闖蕩出我的俠名，卻要在這莫名其妙的漩渦裏頭喪生了嗎？
    方蘭生心中慘叫，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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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
    沉悶的雷聲。
    與夏日驚雷不同，此地雷聲沉厚，連綿不絕，一旦響起，使人有自己置身於雷雲之中的錯覺。上天下地，悶雷環繞。
    “轟——”
    唔……
    雷聲……
    方蘭生從混沌的意識裏掙紮著，想要清醒過來。
    “頭好痛……”
    他扶著額頭，爬起來，環顧四下，當即神誌清明。
    這是……哪裏……
    這是一處奇異的空間，上上下下都是陰沉灰暗的天空，烏雲層疊包裹。
    放眼望去，皆是破裂的石板台階，懸空浮起。身旁倒下的石柱上麵，還能看清精美的雕刻，有不同於尋常人間的美麗。
    陰暗，頹廢，死寂。
    這是什麼地方？
    他記得淪波舟被海裏的力量吸進去了，後來……後來就沒意識了。
    “其他人呢！”
    方蘭生放聲大喊，“還有人嗎？有人嗎？”
    哢吱——
    “誰——！”
    方蘭生猛然回頭，不見人影。但手腕上碧藍佛珠顏色加深，蒙塵般黯淡。
    他咽口唾沫，這說明附近一定有什麼不好的東西。
    壯著膽子，方蘭生厲聲喝道，“誰在那裏！給我出來！小爺、我才不怕！嗚哇——！”
    忽然現形的東西，人不人鬼不鬼，像是用灰燼摻了水隨意捏出來的人形一般，霎時把方蘭生的驚叫卡在了喉嚨裏。
    “別、別過來——！”
    方蘭生運氣在拳，配合佛珠發力，隔空一掌打過去！
    那詭異的人形中了這一掌，噗噗噗化成了粉末，落在蒼白地麵上，黑乎乎的一撮。
    “化、化成粉了！連點渣滓都沒留下——這是什麼鬼東西！”
    他心中疑問更多。
    這裏又是什麼地方，其他人又在哪裏？
    為何淪波舟開的好好地，莫名其妙來了這麼一個地方？
    “算了，想也沒用……”方蘭生握握拳頭，“還是去找他們吧。不知道他們有沒有事。”
    說是這麼說，然而一路走得方蘭生是膽戰心驚。
    那種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形，三不五時就會蹦出來一兩隻，嚇得方蘭生一跳。雖然威力不見得多大，但方蘭生應付起來也頗覺辛苦。
    況且不管走到哪裏，這天色永久陰沉，雷雲橫貫，轟隆隆響徹，每一下都震得人心神不安。
    方蘭生越走，越是忐忑。
    這破碎的奇異空間，他們真的也在這裏嗎？
    會不會……漫天雷雲底下，隻有他一個？
    這個地方，真的有盡頭嗎？若是沒有出路，他是不是往後，就隻能留在這裏，每日與那些惡心的人形戰鬥……
    心神恍惚中，耳邊忽然厲風擦過，焦枯的人手猛然襲向方蘭生！
    糟、糟了！
    方蘭生手忙腳亂，雙腿打絞，撲通一下跌坐在地。他慌忙伸出帶有佛珠的右手，“別、別過來——！”
    “鏘——！”
    刀劍出鞘的厲響，明月一樣的光劃出優美的弧度。
    透過簌簌落下的黑灰，方蘭生望著黑灰後麵顯出身影的人，張口結舌。
    “你……你是——！”
    晉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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