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的火焰灼燒著雙眸那深不見底的黑暗。
    血色淚滴劃破幹熱到極點的空氣，破碎在地。
    ——是，永遠無法抵達的思念呢。
    即便如此。
    我卻仍然，如此地渴望著你。
    沙丘。
    熱得令人窒息的空氣。
    視線早已變得模糊。雙腿也早已感覺不到疼痛。
    “你。”
    誰的聲音，如此遙遠，如此悲傷，像一個永遠也無法抵達的幽暗的夢。
    灰袍的女子，出現在模糊的視界正中。
    銀灰色的眸子，淺淺地映著，早已失去了生氣的褐瞳。
    深得像是永遠無法到達淵底，那銀灰色的眸子陰翳深處像是藏著一個和永遠低下了契約的古老詛咒……卻如此平靜。
    “喝下這個。”
    有液體滑過喉嚨。
    能感覺到，自己被輕輕扶起。
    陽光忽地變得那麼刺眼。那壓倒一切的蒼白的光線終於將回憶的視界刺穿。
    昏沉的睡的世界，不再像以前那樣在一片暗色的血光中來臨。
    有一股清淡的香味，在血液裏彌散開來，像雪後林子的味道……久久地，又能聞到那藏在甘甜背後的無可解脫的微微苦澀……
    黑色的蜻蜓追趕著，前方已是看不清了的白色蝴蝶。
    直到漸漸變得透明，白蝶也沒有放慢飛行的速度。
    很久很久，時間的流逝變得越來越安靜。
    清風中微旋的白色梔子花，那是白蝶最後的影。
    明明，白蝶在最後一刻有了那麼那麼短暫，短到一刹那也算不上的停留。
    血從蜻蜓黑色的翅膀邊緣滲開來，在久遠的歲月中無盡無止地孤獨地哭泣，慢慢腐蝕時間、記憶和夢。
    直到最後那渴求已久的崩壞。
    黑蜻蜓終於靜止在了暗色的水麵上，血滴下來，一點一點地刺穿漂浮在水麵下的青色薔薇花瓣，綻開一個妖豔至極的微笑，然後，被黯淡的光一點點吞噬殆盡。
    那是誰的，不可解的深深思念和悲哀。
    再也無法在鏡中看見其他人的孤獨感，同時吞噬著希望和絕望。
    這樣困擾著的自己，慢慢地，才意識到自己正呆望著天花板發呆。
    天微微發白，夜已經接近尾章了。
    第一次睡到這個時候才第一次醒來。然而昨晚的夢都溢滿了緩緩流動在血液裏的悲傷……透明得像要消失不見，卻是被詛咒永遠地鎖在了靈魂上……
    雨，終於，暫停了。此刻學院上空漸漸露出的縷縷微弱的晨曦更像是遺忘了希望與絕望之後很深很深的一聲歎息。
    黑主理事長的宅邸到處都是零和優姬的味道。
    聞得到黑主優姬血中隱約的不安。零依舊沒有放下吧，在分別之後。因為，他是如此溫柔的一個人呢……或許，他並不是完全拒絕了世界，隻是，他的溫柔，缺少人來懂。
    但，一縷，他，懂得的呢，原是同一靈魂的雙子。
    能聞到樓下零的血味。依舊是帶著殺氣和疲憊的。
    鏡中的自己麵色蒼白。
    居然，隻是，稍稍有些饑渴。
    很奇怪。
    換好校服。輕輕走下樓。
    夜刈十牙，零的師父，和黑主理事長在辦公室。
    在清晨才歸來，然後又要繼續了嗎？吞下純血種的血，就是選擇背負起了反抗所要承擔的代價……血的詛咒……
    恐懼著的，貪婪的、自我毀滅的願望……以及，不能就這麼結束了的願望……
    “你，現在還太早，不要出去。”零居然就這樣背靠著門站了很久嗎？
    不想走進宅邸裏濃厚的優姬的味道中去吧……
    “嗯，好。”門外有其他獵人的氣息，要再和他們解釋我會很麻煩吧，“你不坐下來歇會兒嗎？”
    零沒有反應。
    依然像一座冰雕像。
    ——冷到了極點。
    “不……就這樣站著就好。”零把頭扭到一邊去，像是有些抱歉的樣子。
    銀眸深處有淺淺的波痕。
    那是，想起了誰？
    “呀，夕兒你已經起來啦。”黑主理事長的聲音今天顯得格外歡快，重點是下麵一句，嗯，“錐生君也在呢，一起來吃早餐吧。”
    零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看了黑主理事長一眼，轉身打開門就出去了。
    那一瞬，同過門縫，看到了樹上隱藏著的一個人影……銀灰色的雙眸，是那個叫做十二的使徒獵人……嘴邊淡淡的微笑，和記憶中的一個人很像。
    “走了。”夜刈十牙也沒有停留，走過去，打開門，然後走了出去。
    充滿了威脅的殺氣，經過身邊時，他斜著看了我一眼，眼神中能捕捉到一絲不解。
    “啊呀，你們師徒兩個真無趣……”現在才注意到，黑主理事長居然穿著一件粉色的帶花邊的圍裙，“嗯，好象很久沒有這樣穿了，真是懷念呐……”
    略帶疲憊地微笑著，這個早已停止了衰老的獵人。
    “那麼，我也要走了。早餐放在桌上了哦。”黑主理事長笑著說，“零會在門外等你，待會兒送你過去的。”
    另一個床位空著。
    那是黑主優姬的床位。
    “小賴，感覺怎麼樣，現在？”
    帶著自己做的慰問卡片，在上午課間跑到女生宿舍來看望若葉應該不算危險舉動吧？
    “謝謝卡片。”若葉溫和地微笑著，隻是一場雨便患上了這麼嚴重的感冒，若葉其實也背負了不少吧，“感覺好多了。應該下午就可以去上課了。”
    “嗯……這是筆記。”將課堂筆記遞過去。
    若葉嘴角的弧度突然變大了一點，之後褐瞳溫和的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的悲傷……
    “如果是優姬的話，對她來說這是相當有難度的呢。”
    我也笑了起來。
    痛著，卻無論如何都懷念著。這或許就是重要的人的回憶永遠無法從腦中徹底抹去的原因吧……
    “那我也要趕快回去上課了哦。”若葉的微笑中很快就將悲傷隱去了痕跡，隻留下淡淡的陰影。
    “走了。”輕輕帶上門，能看見若葉溫和地微笑著，輕輕揮手。
    日之寮男生宿舍也有優姬的味道。
    ——不知不覺間，早已開始分不清界限了呢。
    林子靜得有些詭異。
    瞬間，有東西倏地穿過的聲音。
    一隻LEVELE。
    來不及躲避——
    ——“你。”
    下一瞬，果然，銀發少年出現在了眼前。
    薔薇藤蔓緊緊纏繞著，浮現在揚起的塵埃之後。
    刹那，視界交錯重疊成了兩個，而另一個，在那幽暗的影的世界中……純白陽光滿溢的長廊盡頭……
    黑發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後。
    心髒被剜出那一瞬間的劇痛。
    擁堵在胸口的悲傷。
    我，愛你。
    所以，你要活下去。由你，來實現我們說好了的……
    玻璃破碎的聲音刺疼耳膜。
    嗆在喉嚨裏的腥甜血味，是自己的呢。
    ——夢麼？
    揚起的塵埃停留在眼前。殺氣。銀眸中寒氣逼人。
    還能讀出一絲擔心。早就不願再有人受傷了，不是麼？
    “隨身帶著。”卻依舊是不耐煩的語氣。
    差點沒接住他扔過來的東西——上次理事長給的匕首。我放在桌上了。
    “對不起。”
    三個字說出來，聲音很輕很輕。為什麼，我會說出這三個字……
    血液裏流動著的……能夠感覺到的悲傷……久遠的過去…… 它所渴望著的血。
    我的血中的，她的血。
    零的血。
    以及，那個黑發男子的血……那個廢墟裏聞到過的純血種的血……
    “能聽到……”這是血薔薇的悲鳴。
    饑渴在壓抑已久之後突然出現，開始狠狠撕裂一切……
    意識瞬間沉入了黑暗。
    片刻的殘餘，一抹紫色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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