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哆哆嗦嗦地把煙給接了過來，然後哆哆嗦嗦地按進我哆哆嗦嗦的嘴唇裏。關簡打著打火機，我的頭往前探著，想點著煙，可是那火苗卻在劇烈地顫抖著，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始終碰不到煙頭。
    我猛地向後一仰，癱坐在了沙發裏，臉色一定蒼白的嚇人。
    “你真的喝醉了，醉的一灘糊塗。”關簡說，“你不應該喝這麼多的酒，這些酒對你現在的心情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像孩子一樣點了點頭。
    然後無語。
    我仍然是要喝酒的，機械地端起酒杯來，舉到嘴邊，慢慢地喝著，不像剛才那樣喝的凶猛和激動，手，不再哆嗦，嘴唇，也不再哆嗦，眼神是平和的，望著前麵，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麼。
    我不知道關簡在做些什麼，我隻知道她就坐在我的麵前。
    我們就這樣一直坐著，坐到傍晚，我甚至忘記了去圖書店工作，忘記了苛刻嚴厲的老板。
    酒吧裏的人走了幾個，又來了幾個，服務生在來來去去的人群中穿梭著，為形形色色的客人殷勤地服務著。我也許看見了服務生鬢角濡濕的幾縷頭發，也看到了他們毫無內容毫無表情的臉龐。
    聲音仍然有些嘈雜，音樂還是很無力，燈光仍然昏暗著，氣氛可能還是鬱悶。
    關簡攙起了我，我就感覺她怎麼像提一件衣服一樣的隨意和毫不費力氣一樣就把我從座位上給提了起來呢？我就這樣被她架著胳膊，走出了酒吧。
    傍晚的風徐徐地吹來，母親的手一樣輕輕地拂過臉頰，溫柔的不帶一絲的雜質和硬傷。
    我被風輕輕地吹著，停下來，我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新鮮的空氣，感覺剛才混沌的大腦清醒了一些，不像剛才那樣真的像醉了一樣的難受。
    輕輕地從關簡的肩膀上將胳膊拿下來，關簡也沒有堅持，順從了我的意思。關簡可能知道我現在的想法，我能一個人走回去的，即使是再長的路，再艱難的路我都能走回去的，雖然腳步踉蹌，雖然身體搖晃，雖然我會偶爾的失去控製。
    不知道今天到底喝了多少的酒，自信自己的酒量還是可以的，然而今天在酒吧裏被酒精折騰的還是難受。
    “對不起，我的失態讓你見笑了。”我繼續向前走著，一邊和跟在我身邊的關簡說。
    “沒什麼，以前我喝酒的時候也跟你一樣，甚至還要比你醉的厲害。”關簡淡淡地說。
    “我喝了很多的酒？”
    “沒有多少。”
    “可是我醉了。”
    “是心醉。”
    我無言，單調的話語直戳我禁閉的心扉？
    我的心扉此時，還是以前也一樣這樣禁閉著嗎？
    到了學校宿舍樓下，我對關簡說：“上我的宿舍來坐坐拔，你還沒有來過。”
    “好吧。”關簡沒有反對，也沒有表露出驚喜，永遠平靜著，像一座永遠休眠的火山一樣：她的內心是熾熱的，洶湧著無比強大的熱情，可是外表，永遠冷淡著。
    當我們進去，鍾洋還沒有回來。我摸索著要拉開燈的時候，關簡止住了我：“不要，我喜歡黑暗，黑暗裏有寧靜。”
    我的手從開關上移開，摸黑拉過來一張椅子，示意關簡坐下。我拿過吉他，斜倚在關簡身旁的桌子旁邊，輕輕地彈起了一首曲子。
    我們之間誰都沒有說話，我和關簡之間，許多時候都是這個樣子，誰也不會主動開口說話，隻會讓沉默在我們兩個人的心靈之間流走，這樣很累人，但要比談話輕鬆很多，因為，我因為我們不知道怎樣開始的交談。
    於是，在黑色的夜幕裏，我撥弄著吉他，盡量使聲音平緩、低沉、抒情，讓聲音變成心靈的藥劑一樣慢慢地滲透進皮膚，療養著疲憊不堪的心靈。現在，周圍的一切都不複存在，都消失了，遠處街道上煩人的車鳴聲，樓下人群的嘈雜聲，以及隔壁室友們惱人的叫罵聲，統統被音樂排斥在外，固定在房間內的隻是一條緩緩流淌的小河，平靜的，使人想到了靜止不動，就像花開的過程一樣無聲無息。
    僵硬的心情慢慢地融化，像一塊殘冰一樣被春天的暖風融化，滴滴水珠從殘冰上滾落。
    我慢慢地停下彈奏，柔和地看著關簡。
    關簡在專注地聽著曲子，當曲子停下來後，她微微地一愣，側過臉來，看到了我的眼睛。也許她從我的眼睛裏看到了某種東西，也許是好的，也許對她來說是壞的，她的身體在微微地發顫，眼睛緩緩地合上了，眼淚卻順著眼角流淌下來，滴落進她黑色的衣服上，沒有聲音。